阿玄的目光分开野利氏的背影，投向他前头的远处。
阿玄道：“亡羊补牢，犹时未晚。你虽刺庚敖，但源于被迫，幸也未伤及人身，另有可回旋的余地。”
野利氏脸上渐渐暴露一丝无法之色：“事已至此，还能如何？”
野利氏本来扭捏不定，听这一番话，定定地谛视了她半晌，对上她那一双清澈若镜的眼眸，刹时一股热意跟着信赖之感充盈胸间，用力捏紧拳头，骨节捏的咯咯作响，慨然道：“我就听你一回！就算不得宽宥，丢了这颗人头，也毫不怨你！”
一个将军朝他走来，接过布包，解开，送到马车之前，随即掷在地上。
阿玄并未下车。她持续坐于车中，透过安车前垂下的一面挡布，看着野利氏提着以布裹着的人头，披发袒胸，徒步去往隘口。
她泡在暖和的水里，重新到脚，洗了一个舒舒畅服的澡，如同洗去之前的浑身怠倦，整小我轻松非常。
就在他的身后，无数战车整齐摆列，每辆战车以后，紧随一百军士，由百夫长统御，胄甲清楚，刀戈森严。
阿玄道：“信我。我不敢说对他深知，但其民气性，我还是有所知。虽倨傲乃至类酷厉，却有雄才高见，更能虚怀纳谏，任人以贤。他将此次秋狝之地定在汭水，何尝不是为了向西戎诸国揭示武功以外的怀仁？倘若他连如许的容过气度都不具有，今后又何故争霸中原诸国？”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她，看了好久，直到见她似在睡梦中也感遭到了寒意，将身子又蜷了蜷，这才惊觉，仓猝靠畴昔，伸臂将她从地上悄悄抱了起来，放到他那张王榻之上。
那边，驻着庚敖和他身后的穆国雄师。
……
野利氏游移了半晌：“方才我已派人去追那费颌，第一条并不难办。只是这第二……”
野利氏渐渐吐出一口气，道：“即使他强我弱，岂有坐以待毙之理？”
野利氏俯伏叩首的时候，庚敖从战车上跃下，朝着劈面一箭之遥的那辆安车走来。
一只骨节清楚的大手伸了出去，一把撩开帘子。
一阵困意向她袭了过来。
一道夕阳正从青山中间射入，在落日的光影里，阿玄看到一个玄甲男人站于一辆通体玄色的驷马战车之上，马镳森严，当庐错金，左一持弓甲士，右一执戈参乘，那男人居中，高高而立，腰佩重剑，落日照在玄甲之上，远了望去，他如同一尊战神。
远处是一道由两侧相对山岳天生的隘口，山壁峻峭，直插而下，犹天工刀劈斧斫，森森压人之势，当头而下。
但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事，彻夜，这里还是遍及了一个一个的帐幕，连绵十数里，一望无边。
他回身，大步仓促而去。
本来现在，汭水之畔的这片荒漠，应已规复了它本来的安好。
阿玄一眨也不眨：“穆国早不是畴前的阿谁西北小邦了，文公四十载，国力日渐强大，现在的国君隽武英材，携幼年锐气，大有捭阖纵横、舍我其谁之势，去岁大败楚人，虽不成单凭一战断言孰强孰弱，但庚敖绝非庸碌之君，首级你当比我更清楚。岐人比之楚人，孰强孰弱？”
野利氏目光微动。
这男人便是穆国国君庚敖。
野利氏道：“是极！我这就派人传信！”
他踏着野地里遍及的渐渐染上了秋黄的荼，窸窸窣窣声中，脚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了最后，几近是在向她驰驱而来。
安车终究到了起点，停在了野地当中。
阿玄垂垂感到别扭，动体味缆子，神驰后靠一些，忽听他道：“岐人道你是巫女。你可对孤下过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