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浮苏和两个丫环和黑漆镶螺钿的彭牙几摆得满满的,石二皱眉:“这是做甚么?”
石二正在雕镂印章,小巧瞥了一眼,是枚青田灯明冻,如是平常,她必然会凑上去好都雅看,可明天却提不起精力,把脸埋进官绿描暗金青松纹迎枕,娇小的身子伸直着,像只受伤的小植物.
小巧摇点头:“我没有......我倒也没有悲伤,只是不晓得今后应当如何去面对。”
闻言,小巧不但没有昂首,反而把脑袋又往迎枕挤了挤,恨不得把脸完整埋出来。
已是暮秋,屋内还没有点起火龙,小巧睡了一会,冷意透过来,把她冻醒了。
她的手里端着剔红花鸟纹果盘,内里是切成新月儿的秋梨,在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环,一个手中捧了只描金朱漆攒盒,另一个则端了红木描金托盘,托盘里是四色点心,马蹄糕、枣泥糕、桂顺斋的脆麻花,另有一碟子蜜三刀。
这孩子是饿鬼投胎吧?
石二摇点头,他还觉得小球会大哭一场,没想到这孩子吃完就睡,倒也费心。
小二房和小三房走的是宦途,全都不会插手公中的买卖,让金政和金敏做买卖,还不如每年直接分给他们花红。以是不管是谁打理公中碎务,这两房人都不会有异意。
石二摇点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吃饱喝足,睡上一觉,不过是一知半解,就信心满满,这孩子倒也是好玩。
当年金老太爷不顾二老太爷和三老太爷的禁止,执意将北直隶的买卖交给金赦佳耦。二十年后,长房的小长房将北直隶的买卖打理得蒸蒸日上,二老太爷和三老太爷接踵作古,金家辈分最高的几位老祖宗,并没在这三房,而是早已人丁式微的旁支。是以现在真正把持南直隶的就是金老太太和二房的金效、三房的金敦。
刚才还满满一桌子的点心糖果,这会儿空空如也,白玉瓷盘上连个渣渣都没剩,那么大的多宝攒盒,竟然也已经空了,更不消说那盘子秋梨了。
“当然能够。”
“嗯”,石二有些冷酷,没有问她练功的心得。
这时,浮苏挑帘出去,带起淡淡的花香。
自从焦海拜李公公做寄父后,金老太太将几间铺子全都给了小四房的金春,这些铺子对于全部南直隶来讲,只是九牛一毛。
“被人操纵偶然也是功德,或露巧或藏拙,如将计就计,他能操纵你,你也能够顺势去操纵他。”石二的声音淡淡的,带着几分疏离。他的人和他的声音一样,仿佛群岚暮影,看似很近,实则远不成及。
在本日之前,她看到的只是西府里的恩恩仇怨,即便在老宅住了八年,也从没有留意过金家的明波暗涌。
石二应当不是太老,背脊笔挺,没有驼背,头发黑亮,看不到一丝白发。对了,浮苏师母也只要二十多岁,但老夫少妻也是有的,不过应也不会相差太多,以石二的身材来看,顶多刚过而立之年,和父亲差未几的年纪。
好吧,算我多嘴。
“真的?我现在能见见他吗?”
石二皱眉,这孩子古灵精怪的,明天如何像是被人抽走灵魂。
她展开眼睛,石二还在聚精会神,小巧不想转动,悄悄地看着师父打磨印石。
“师父,您前次传我的心法我归去练了。”
如果之前,她必定会讽刺几句。让石二惭愧得无地自容,然后把这枚冻石像扔渣滓一样扔给她。可明天她没有表情。看到面前的吃食,小巧才感到肚子真的有点饿了,她正在长身材,饭量很大。她也不客气,埋头大吃起来。
师徒二人谁也不说话,屋内很静。只要刻刀在冻石上收回的纤细摩擦声,和牙齿咬在脆皮点心的咯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