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都要循序渐进,借道临川对罗家来讲虽是迫在眉睫,可这点耐烦罗翠微还是有的。
翌日竟是个大好天,将寒冻几日的整座城都照了个通透。
前年,熊孝义派了一小队兵绕过松原去邻国边疆暗查对方设防变更之事,那几名小兵完成任务后从松原回临川的路上,巧遇一支押着五车粮食的商队。
如许的友情,平常没外人在的场合,是不讲甚么虚礼的。
是顶便宜的秋茶。
若只看厅中那些陈列摆件,昭王府仿佛并不如她料想中那般贫寒如洗,可当她端起茶盏的刹时,略显粗糙的茶香却又左证了她之前的猜测。
线索虽少,却到底另有个方向。此次趁着奉诏回京的机遇,云烈便筹算查清楚当初的苦主究竟是哪一家。
她定了放心神,有些生硬地站起来,轻声竭诚:“多谢。”
实在她原觉得要吃上几次闭门羹,本日登门不过是为了揭示诚意,没想到云烈竟然这么等闲就同意见她,这反倒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虽说云烈是个皇子,可他从戎十年来甚少回京,多数时候都在临川的营中,常日里有交道的大多是麾下那班粗糙男人。
这个罗翠微,公然有诈。
实在女官女将在大缙并不鲜见,可临川军仿佛在某些事上风水不大对,向来都是举国驰名的“和尚庙”。
他是临川军的主帅,临川军的债就是他的债,虽说眼下还不上,可老是要还的。
他的服饰并不富丽繁复,可一举一动所透出的骨子里那份豪放疏阔之气象,已足使他无需借助穿着矫饰来宣布身份了。
要去书房还得颠末这正殿,云烈懒得走那些无谓过场,就对老总管道:“直接领他过来就是。”
因朝中有人下绊子,临川军经常遭受粮饷被剥削、提早的窘境,这些以命戍边的少年们也是穷凶极“饿”,当下脑筋一热,竟起了歹念,扮作山匪打劫了那支商队的粮食。
他将那香囊悄悄扒开,从里头取出一片药叶嗅了嗅。
那人淡淡点了头,顺手将那花瓶放回原处,迈开步子走到长官掀袍坐下,身姿矗立如白杨参天。
就在云烈怔怔有所思时,厅别传来老总管陈安的声音:“殿下,熊参将求见,是否请他先在书房稍候?”
这事是临川军之耻,身为主帅的云烈与中军参将熊孝义更觉本身难辞其咎。
“记下来,”云烈推开书房的门走了出来,“等熬过面前的难关,将来也是要还给罗翠微的。”
“家父前几年在海上出了点事,伤及肺腑,一向在家中安养着,”罗翠微娓娓道,“迩来有大夫说,若每日有几片新奇的紫背葵叶子入药,对化解肺腑上的淤血毁伤大有助益。可这紫背葵在京中本就奇怪,各家医馆便是有极少存货,也并非鲜叶。这紫背葵多见于临川,或许殿下府中……”
罗淮需用紫背葵叶子入药这事不假,但以罗家的财力,这紫背葵再奇怪,哪有拖了几年都寻不来的事理?
云烈拍了拍熊孝义的肩膀,“不急,这趟既是有人绞尽脑汁让我回京来,自也不成能等闲放我脱身回临川。”
两个之前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初度见面,当然不能张口就谈那“狼狈为奸”的活动,难堪而不失客气的酬酢大抵才是最得当的。
云烈的面色益发沉凝,掌心那枚香囊无端变得烫手起来。
凡是御赐之物,多数是有价无市的玩意儿。就算昭王缺钱缺疯了,敢冒着大不韪的风险将这些东西拿出去卖,等闲也找不到有胆量接办的人。
云烈鄙夷地白了他一眼,没有多做解释,只是与他并肩往书房走去,“事情查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