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从未见过如此荒诞奇诡之事!
“早上接了旨意,明日要奉诏入宫,有家宴。”
未几,罗风鸣推着花阁的门,探出去半个身子,喜形于色道:“姐!家里来客了!是阿谁……”
“啊?甚么求亲?”罗翠微严峻兮兮地抬起红脸,眼中茫茫然像只无措的兔子,“谁要求亲?”
可就在这个刹时,昭王云烈胸腔中那颗让临川军万千男儿昂首崇拜、誓死跟随、百炼成钢的心,骨气全无地化成了一滩春水。
就连云烈也少了之前的冰脸以对,偶尔还邀她一道下个棋斗个叶子之类,有一回在熊孝义就喝大了无人热场时,还主动与她闲谈好久。
那本来是一颗在边关苦寒、疆场烽烟的砥砺下仍坚不成摧的心;是在蛮横劲敌、锋锐敌刃的威势下也无半丝惊惧的心;是旁人暗害打压中忍耐着狼狈贫寒、锱铢必较贫,却从不颤抖撤退的心。
酸软。甜美。不成理喻。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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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日即便是神仙下凡,她也没心机多看一眼了。
以后每当她的七宝璎珞暖轿停在昭王府门口,就会有昭王府的侍卫儿郎三三两两上来热忱相迎,神采飞扬地向她回报前一日张文平又是如何狼狈惨状;
罗风鸣正要走,听她问起,便赶快答话:“高展。”
腊月廿七这日,眼看除夕将近,罗翠微趁着云烈进宫、本身不必前去昭王府“点卯”,在家经心考虑大半日,特地为昭王府备下丰富却不致特别的年礼。
见长姐惊奇又茫然地看过来,他觉得她健忘这个名字了,便又弥补道,“贺国公府的小公子,高展。他说,来给我们拜暮年。”
满内心甜得都快齁得他浑身有力了,姜汁算个鬼啊?
再加上罗翠微接连近半个月每日登门,好吃好喝进贡不说,脱手豪阔又不着陈迹,体贴肠找尽各种来由,让对方在受她好处时不会有“被恩赐”般的不安闲,这就使她在昭王府“混个脸熟”的进度,远比料想中得要快很多。
女人家那又暖又软的手背悄悄贴过来,紧接着又贴到了她本身的额上,此情此景落在云烈眼中,竟仿佛是本身与她额角相抵了似的。
“借道临川”,不管成与不成,她都必须极力一试。
可接连近旬日罗风鸣都在忙着查对各地账目,几近足不出户;而罗翠微除了几次往昭王府走动,便是授予罗家有来往的各家送送年礼,每日行迹皆在世人眼里。
以后又调集了夏侯绫、罗风鸣一道集思广益,为明日如何向云烈提出“借道临川”之事打起腹稿。
若非罗家已到了危急关头,她一点都不想开这个口。
毕竟这事对云烈来讲要背的风险也不算小,“放商队穿过军阵防区”这类事,若一个不谨慎没藏好行迹,被人抓住把柄大做文章,等闲是收不了场的。
虽不过只一呼一吸间,浅浅白雾就消逝殆尽,可那昙花一现般的气象透出的含混瑰丽,就像被文火和顺烘烤过后又沾了点白糖霜的羽毛尖,玩皮而骄横地在云烈的心上来回轻扫了几下。
“嗯,阿谁……”云烈清了清嗓子,像是有满肚子话没想好该如何说,一时欲言又止。
这番缺失主语的说推让罗翠微懵了一下。
待穿过花圃,模糊已能瞥见昭王府门内影壁之时,罗翠浅笑着放缓了脚步,扭头微仰起小脸,对云烈道,“殿下留步吧,我这都熟门熟路了还劳殿下亲身相送,实在是……”
他感觉本身这会儿就是生嚼黄连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发觉本身胸腔中那颗不争气的心俄然鼓噪,怕那雷动般的庞大心音要被人听了去,云烈仓猝清了清嗓子,“嗯”了一声,又躲甚么似地抬了头,视野超出她的发顶看向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