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即位未久,一应人事却已经大变,单单只是杨家并来往频密的几家亲戚,就都各有浮沉。大老爷自六月秦帝师归天后,就再三上书告病,要求致仕回西北养老,太子倒是再三采纳了奏章,到末端反而出人料想地给了大老爷这个阁臣的位置――不要说外人,就连大老爷本身都深感惊奇。
十二姨娘叔霞又笑着为大老爷辩白,“初入都城,人生地不熟,再说,这一次入阁,听老爷的意义,碍着了几个大人的出息……”
“到底是娇养的女儿家,在船上住不惯,也是理所当然。”
都说两淮盐商富甲天下,此言的确不差,七娘子固然在姑苏过惯了繁华日子,但上得船来,竟然也没有多少能够抉剔的处所,这条私船虽不起眼,但装潢精美安插洁净,表里舱豆割清楚,女眷在此中走动,最是便利不过。这小半个月的船程,就连大太太都没有如何叫苦。
都是行路人,固然谁都不肯等,但也只好按先来后到,顺次在船埠下船。幸亏通州已然在望,再走上四十多里就是都城,不比在半路上担搁住了,叫每天不该叫地地不灵,有些性急的客人便搭了划子单身登陆,将箱笼拜托给家人看管,自行先进京办事。
那少女拐过了几个弯,在曲盘曲折如同迷宫普通的船廊里站住脚,侧耳听了听来处的动静,才微微一笑,叩响了舱门,见门不过虚掩,便悄悄排闼而入。“女人也是才醒?我来得晚了,本来觉得女人还要再睡上小半个时候。太太吃午餐的时候不是说,‘七娘子这一贯都没有睡好’,您是如何回的?又这么早就起家了看风景。”
“可不是?”老船娘一口的京腔,“我常和我们家小子说,是宁娶大族婢,不娶贫家女――”
七娘子被她烦得不可,又有些好笑,“一会就要泊岸了,你把立夏叫来,干脆一道把箱笼归置好了,免获得下船的时候慌乱起来,反而丢三落四。我去给太太、老爷存候,不碍你们的事,好不好?”
这是个前后两进的小套房,通向里间的小门挽着淡红色的丝帘,模糊能够看到里间低低的胡床上头,另有混乱的被褥。外间倒是不过两套桌椅并几个小立柜,就没有多余的家具了,虽是在船上,但因为安排简练,看着并不显得逼仄狭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