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心存疑虑是人之常情,毕竟主君的名声是天下皆闻的究竟,容鄙人多嘴,清誉多诽谤于市,流言流言能杀死无辜。”
一番棋子碰撞的响动后,室内逐步静下来,只余手指捻着袖口的声音。隔扇“吱呀”一声再次开启,天宝趋步入内。
天宝是常山王驾前的近侍,元渠联婚后被任命为渠奕的起居官,从黎阳跟到陇西,再从中朝跟光临安,一起妥当顾问,事无大小,可谓是常山王的亲信亲信。
“繁丘,上哪儿混闹去了。”棋局已经结束,棋友们都纵情而返。陈莒踱步过来,在繁丘身边坐下。
陈莒非常平静,毕竟他面对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名噪天下的兰鹓公子,但陈莒也不是遇事脑筋热就会打动用事的人,他安然一笑,不疾不徐道:“鄙人曾听古时有宋玉作赋表尽登徒子好色,登徒子是否好色,宋玉又是否真的不为美色心动,登徒子心中稀有,宋玉心中也稀有,公子恐怕不晓得,至今很多人也不晓得,但亲历此事的人必定晓得……”
渠奕似笑非笑,“先生的意义是说,我也听信了贩子流言,思疑国君的风格。”
“我们的天子陛下登基后大肆搏斗前朝旧臣,那里能看出昔日仁孝的影子来,不过是逢场作戏,烽火连天,临安堕入乱世是迟早的事……”
楹柱下哪还见他踪迹。
金口先生得此名号不是徒有浮名,一旦开口岂有再收回之理。众位相视一笑,想看看那位好久没有吱声的小男孩是何神采。
“鄙人是前来讲服公子的,却被公子反将一军……”陈莒点头,是他太不体味兰鹓了。
“闻公子幼年周游诸国,负笈担簦,风餐水栖,也曾一琴一鹤入中原,鄙人敬佩不已,本日有缘与公子同席饮茶,是鄙人大幸。来日方长,朝堂再见,还望公子初志不改。”烛光下,陈莒的目光非常诚心。
天宝低下头,探身答道:“入宫不是小人的志愿,小人本宗是常山胡氏,因祖父与叛敌之将通信开罪累及家属,族中成年男人刺配边塞,女眷和未成年孩童贬为**役人,小人当时还是垂髫,幸免于难,但因出自嫡支处以腐刑,配在马厩差遣,为王室豢养骊驹,小人一度觉得人生就此暗淡无光,却又逢柳暗花明,一次主君与常山七郎跑马,小人挑出良驹助主君拔魁,蒙主君恩赐,为小人脱洗奴籍,晋为私使,得以在国君身边奉侍,若非有此造化,小人本日还在马厩退役,永无出头之日。”
视野开阔的望江阁楼中,剑胆琴心的文人志士围坐喝茶,观皇城灯火,论南北时势,静听金口先生又重翻起当年南朝雪灾皇子恒毙命的旧事。
青年将他的迷惑看在眼里,但没有急着解释。
或许,和阿谁脾气古怪又不讨人喜好的小丫头糊口也是不错的挑选,起码今后的日子不会感到古板。
室内诸人敛声屏气。青年起家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昏黄的夜色,他面色安稳安静,眸中无情感出现,超脱的侧脸在灯火的暗影中闪现出温和喧闹的弧度。
“胡内使因何入宫的呢?”陈莒问的是天宝,视野还逗留在临窗长立的青年身上——渠奕已发觉他此番的来意。
许是某位士人之子,世人猜想着,也不好与一小儿叫真或是用心难堪,因此并不在乎他的滋扰,等候金口先生的下言。
琴音已止,观涛阁灯火透明,金口先生还在持续畅所欲言,激越的声音穿过敞亮的大堂,在甬道和回廊响起。
“不敢。即便公子活力,鄙人也还是要持续呈述。”陈莒不卑不亢,“百姓悲观的设法常常是利剑,现在有无数利剑刺在主君心上,另有无数的剑正要刺向她,再过不久公子就会成为离主君比来的人,此时有了旁的设法,剑已经出鞘了,要不要刺出这一剑干系到主君会不会有性命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