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墨寒山不由沉默半响，终究说道：“以是中间所求的乃是全部天下？”言思道“哎呦”一声，说道：“不敢不敢，我此人固然傲慢，却另有几分自知之明。要说我最大的弊端，便是不喜好抛头露面，让世人评头论足，不然我也不会至今仍然冷静知名。并且隐身于暗处，很多行动也能更便利一些，如果用经商赢利之道来描述，便是‘闷声发大财’这五个字――但这么比方仿佛也不太得当，因为财帛对我而言，仅仅只是办事的东西，就算我身上一文不剩，也能活得清闲安闲――以是我此人终此平生，必定与建功立业无缘，更谈不上甚么帝王之业。如果把全部天下比作一潭浑水，我要做的，便是将这潭浑水搅上一搅、翻上一翻。不为别的，只因为我有这个才气。”
言思道背对着他笑道：“统统无有真，不以见于真；若见于真者，是见尽非真。姓名本是身外之物，只是对一小我的称呼罢了，如果分开这小我，姓名便也毫偶然义，寒山老兄又何必固执？”墨寒山却不肯松口，持续问道：“莫非事到现在，中间还是不肯以真名相告？”
言思道这才转过身子，只见劈面墨寒山盘膝而坐，身前便是阿谁倒扣的粗瓷大碗，四周碗沿与空中扣得严严实实，底子看不见当中所覆何物。言思道略一思考，当即笑道：“寒山老兄玩弄了好久，又用心弄出连续串的声响，当然是要故布疑阵利诱我。不但如此，其间还与我大谈是非善恶，想要以此乱我心神。而现在老兄不动声色，还不给我涓滴提示，我又不是神仙，那里猜获得碗中所覆之物？”墨寒山冷冷说道：“以是中间是筹算认输了？”
言思道笑道：“敢问寒山老兄，始天子因一己之欲穷兵黩武，执意修建万里长城，乃至民不聊生，终令百二秦关毁灭于三户之楚；但长城横贯东西，后代历朝历代都加以补葺，以此保家卫国、抵抗内奸，那始天子此举是善是恶？隋炀帝因一己之欲劳民伤财，对峙开凿京杭运河，闹得怨声载道，终激起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但运河连通南北，从底子上便当了南北两地的货运，可谓福泽万世之功，那隋炀帝此举是善是恶？以是任何事物只要存在，便必然有其利，一样也必然有其弊，其间所谓的善恶，恐怕连上天都难以评判，又何况是当世之人？”
墨寒山忍不住怒道：“中间所求虽非名利，却只是你的一己之欲，因为本身的一己之欲祸乱天下，你可知会有多少百姓因你而死、多少人家因你而毁？如此十恶不赦之举，又与妖魔有何别离？竟然还敢在此大言不惭、自鸣对劲，当真恬不知耻！”
言思道嘿嘿笑道：“当然有去处。”墨寒山诘问道：“如此愿闻先生之志。”言思道忍不住哈哈一笑，说道：“寒山老兄有此一问，未免过分俗气了些。须知人生活着，自有所求；有所求者，必有所为。比方习武之人，所求者便是武道至境，为求至境，不吝以身当剑、殛毙江湖；又比方治学之人，所求者便是文章传世，为求传世，不吝攀附交友、立名立万；又比如将兵之人，所求者便是疆场功劳，为求功劳，不吝交战千里、破城灭国。以此观之，像我如许的人存活于世，其所求所为，莫非寒山老兄还看不明白？”
墨寒山沉声说道：“如此听来，中间既不为名、也不为利，本来也是个疯子！”言思道嘿嘿笑道：“人活一世，自当有所作为。寒山老兄如果如此定论，世上谁又不是疯子？”
墨塔第十层“兼爱”石室内，听到墨寒山的叮咛，言思道便转过身去，好让墨寒山往面前的粗瓷大碗中藏物。而两人之间所商定的这场射覆，也便算正式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