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锵眼圈尚红，但一见皇上出来，神采便天然归于安静，几近叫人听不出他呼吸鼻音的非常。陈聿修心下微叹，悄悄捏了捏他的小手，表示他随殿门等了好久的白鹭去换衣修容。仪容不整不成面圣，玉锵想了想，只得咬牙回身。
“我这不是担忧你……”周泉光哑然住嘴。不想一两句又把话说到了禁区，他烦恼地抬手捶捶额头。面前一晃，素服人影已将古琴放下，起家走出舱外。
赵寻雪一手揽着那人的腰，一手端住她的后脑，覆唇而上紧紧地吻住她。她却似接受不住，一张病态的脸涨得通红，端倪舒展。双手有气有力推拒他的胸膛，却徒劳地撼动不了半分。
“哈哈哈哈，”禄亲王肥硕的下巴笑得直抖，他摇着扇子，神采对劲地瞟向身侧：“如何样，蔡当家，可另有奇物欲端来一试？”
劈面身形矮壮、面色红润的中年人起家前倾，作势要将手中斟好的酒递来。但是他行动一起，便有聪明的小厮上前接过，稳稳地端放在赵寻雪的面前。
“百亿资饷全由白家派人送到河岸各处，官民共同适宜。上月末，新堤筑成，试行分支疏导通畅。灌溉地区扩大了两倍，比预期效果更好。”
“赵公子，不如也来小酌一杯。”
“师父——”
“走开啊！”顿时少年朗声大喝。却在这时被一骑白马吼怒超出，那人沉稳出声：“殿下，宫中奔马有违宫规……”
琴声突止，未几时，便听舟内一人抱怨道：“呔，你如何不弹了？我方才正要睡着。”
“好，咳咳……”皇上握拳连声咳嗽，徐公公端茶递来，他却摆了摆手，“备墨。陈丞相治水有功，官封一级，加太孙太师……你安息几日，就返来上朝吧！”
身后混乱的脚步渐近渐响，竹梯的“吱呀”声一顿，门口的光已被人挡住。她颤抖着回过甚，瞥见熟谙的欣长身姿，冲动得几欲落泪：“赵哥哥……”
白子毓一身正红京兆尹官袍，负手立于青石台阶下。眸色幽深，正朝其间望来。
“既如此，”舟内那人含笑而回，“你又何必自荐随我治水？”
陈聿修垂下眼，拱手躬身：“臣，领旨。”
暖阳倾斜而下，一道殿门之隔，跃然冷暖如两个天下。他深吸一口气，目光下移，略略一顿。
双宁瞪着眼看着这番诡异的气象，指尖按在木盒上用力得发白，却还是吓得动也不敢动。
赵寻雪眸光暗淡，点头将她搂紧在怀：“宁儿……”
“甚么？”周泉光惊诧地瞪着他。
皇上靠着椅背，缓缓坐下。朽迈的眼眸望向殿中那道恭敬沉默的人影，他淡淡发问：“水……治得如何了？”
“唉，好！”双宁赶紧跑去捧起盂盆，刚起家欲言，却面前之景猛地惊住。
他撑了个懒腰，打着哈哈，斜眼瞟着舟内：“这东都固然气度，可管乐丝竹，我看还不如金陵秦淮来的好。”
那人茫然昂首，目光四寻，好一会儿才望向他。还未开口，喉头便是一阵咕咚轻响。她眉头一紧，按捺不住地攀着他的臂膀大吐鲜血。
“你叫我甚么？”她闭上眼，浅浅一笑，“聿修，这是哪儿？我眼睛被雪灼了，看的不甚清楚，你先护着我，我有些累……”
饶是两年日日不休的历练，他已成了勤政殿上敢单身激辩群臣的正统太孙殿下，声望远超前代太孙，将皇榜上那句“贤长之顺，资质睿哲，圣敬日跻”言着名归。可一旦身处最亲之人的怀里，他便只是八岁的郭玉锵，能够卸下全数的防备，猖獗撒娇哭泣。
他含笑着端起酒杯，靠近鼻端微微一嗅，眉眼弯得恰到好处：“川乌头、附子、干草各三钱，红花、青风藤更加。再来九钱的露蜂房、乌鞘蛇……另有三两豨莶草。”他轻抿一口，“如若辅猜中的桂枝能稍稍少些，此药酒便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