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毓站到了那张空位前,遥遥朝禄亲王拱了拱手:“叨扰王爷,下官亲身脱手,不知王爷是否也会以为有失偏准?”
白帕上污斑点点,少年细心拭干眼角,这才展开眼,扬起洁净的小脸向面前之人邀功。却听一声嗤笑:“本来伶人也就戏里能看,王爷,我们骠骑将军可不长这幅弱鸡样。”周泉光负手行来,细心地盯了他几眼,“难怪方才总觉不对,就这身姿,莫说阴山,就是上了马能跑个十里都不错了。”
只一眼,便瞧得禄亲王浑身直抖。“王爷,您许是忘了,”他浅然一笑,“现在最盼望能见着郭将军音容的不是下官,而是……东宫。”
周泉光用力地哼了一声,用心撞开关成尉。河南尹的席位就在关成尉的下首,他弯下腰,正要伸手去拿……
华光九日连碧琼,莫若红缨适意攻。
禄亲王好半天赋幽幽从庞大的震惊中回了神,他咽了咽喉咙,推开旁人走上前去。可惜此时一壶好酒已然浇完,陈聿修撤了手,顺势从袖中取出一方白帕递向前。少年嗅到酒味,不敢随便展开眼,清脆隧道了声谢,径直擦起脸来。禄亲王的手难堪地凝在半空,再也探不了半分。
周泉光转头望去:“那不是关大人的么,陈兄刚刚才从那儿拿了酒,啊……”他惊呼一声,瞪着眼看白子毓从摆放酒壶的空位拿起一枚纸包。
他本是听左钦等人提及陈聿修与郭临这一段“断袖”情缘,刚好这伶人是东都演出《神武破阴山》的头牌,便带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他望着陈聿修凝睇伶人时的幽深眼神,越看越觉是实足的款款密意。
禄亲王一愣,瞥见那少年沾着未擦尽血却还羞红了的俏容。饶是如此沉闷的氛围,他也不由含混一笑,朗声答道:“天然是位郎君,现在刚好十八年事,未曾及冠。”贰心底暗喜,面上却不能肆意表示出来。只策画着,如何不动声色地将人送去丞相府。
禄亲王死死地瞪了左钦一眼,再不敢冒昧:“瞧丞相说的,如何能……”
少年唇角含着笑,灵巧地阖上视线。清冷的酒水顺着额顶流下,铺满整张漂亮脸庞,缓缓顺着捏住下巴的指节溅落空中。
满厅静的落针可闻,只听着那坐垫掀起又放下,杯盏翻转碰撞……却在这时,“王爷,修有一问,”陈聿修侧眼朝禄亲王恭谨一笑,眸光又落在面前,“不知这位……是男公子还是女公子?”
围观世人忍不住窃窃地笑了起来,周泉光话糙却恰是阿谁理。郭临在都城为官近五载,有家有子,又是为国捐躯战死。平生只要和陈聿修干系密切一事被人拿来调侃过,禄亲王甫一回京就拿这个做文章,席上早有人看不过眼。
一声通传高喝隔着院门而进,世人皆是一惊,竟不知为何京兆尹来得这般早。左钦神采微变,凝眉瞟向关成尉。
白子毓挑眉一笑,正要出声。余光却望那斜前的席位一瞥,顿时停驻。他大步走上前,冷声喝道:“这是谁的席位?”
阴暗烛火中,他瞥见头顶那张风华无双的面庞在微微感喟:“卿本才子,何如优伶……”
禄亲王心底一个格登,周身入坠冰窖,再也说不出话来。他一点点的谨慎思……现在获咎了丞相不说,连东宫太孙也给获咎了,是啊,太孙是郭临的养子,他如何会容忍一个伶人仿照郭临,继而成为男宠……
白子毓带着京兆府府役,推开一起反对的下人,大大剌剌地穿堂入室,将本来安抚来宾而立在四周的侍卫一同包抄。
话音刚落,他仿佛完整不在乎禄亲王的答复普通。径直提着袖子,蹲身拨弄起席位上的物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