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成镇北王妃,她自该顺从齐麟志愿,哪怕本日人神共愤、天理不容,她也要与齐麟共进退。
他的父王秣马厉兵多年,恐枪下亡魂已能堆积成三座大山,视野已如海阔,胸怀已比天广,又如何安于世俗限定,端方玩弄呢...
齐麟没有理睬魏珩,反倒回身环顾一众朝臣,随之朝萧文景拜道:“臣,感念圣恩,能应允臣迎父王骸骨荣归北疆。臣得恩旨,身心俱振,本该顺从礼法,誓死护我大襄光荣,但,父王之托,臣又莫敢不从。”
——一旦迎起齐麟,岂不就算是应允了吗?
他碎步向前欲要抬臂迎起齐麟,又顿身停滞呆怔了半晌,“大...大哥,你想让朕恩...恩准甚么?”
——现下,齐麟还想做出如何荒诞的行动,她不晓得,也没人会晓得。
凡是,抬棺人皆细弱,以求妥当不颠,不扰棺中人安睡。
礼部尚书魏珩见状,不得不凑身提示,“迎送老镇北王乃是持重之事,王爷当知分寸。这满朝文武,都看着呢...王爷如此行事,又将圣上摆于那边?”
女人爱美,天下皆知;女人以丈夫为荣,人之常情。
——圣上以大襄国运相挟,齐麟尚无涓滴动容。今晨才晓得齐麟这一决定的沈安如,又能做些甚么呢?
——他想不明白,人生到头来毕竟是为了甚么?
若真将棺椁就这般护送至天瑙城,腐臭殆尽的肉骨何其不堪,带着阵阵腐臭又怎能去见其妻顾英鸢?
齐麟抬眸看向萧文景,感念之心甚浓,“臣差点忘了,父王还对臣说:他在棺中难以看到景都繁华,也想梳理一番,身着锦袍再去见臣的母妃。”
现在,又怎能缩于暗室,还要被钉于棺椁中呢...
萧文景慌了,他不但慌了,还一头雾水。
萧文景,吞吞吐吐道:“大哥...意欲何为啊?”
他的父王与先帝并肩,为大襄开基立业,更加大襄奠定大好国土。
——本来进宫只为迎回老镇北王骸骨,齐麟又为何喝出了“架高台,生炉火”的言语?
——她的身材在颤抖,君臣皆拜,唯独齐麟呆立,已算是大不敬。
乃至于,跪身在侧的沈安如已攥紧了拳头。
眼下,束装仪容或可不必,忠魂、英骨自不成缺。除了将已逝之人清算得洁净整齐些,怕也没有其他挑选。
萧文景肃立沉默,多少显得有些无法。
倘若,世俗端方是对一人的恭敬与恋慕,就毫不该限定此人的豪气与志向。
他想说:老镇北王都没了,还如何梳理蓬葆,又如何身穿锦袍呢?
可,跟着齐麟一语喝出,她也怔圆了双眸,神采突然煞白。
丈夫定的是路——平生要走的路,一颗不染尘垢的心。
齐麟迟缓回道:“去浑浊,见彼苍。”
只是,四人毫不吃力,单臂举之,步态端行。
木棺很轻,非轻如鸿毛,则是一种感观。
她只求万事顺利,勿要出甚么岔子。因为,齐麟因迎老镇北王骸骨回北疆一事,已然与圣上起了很大抵触,两人几近将近撕破脸皮。
世人观之,几次感喟,却也无人再言其右。
待高台燃尽,棺椁无踪,齐麟令京畿驻军断根掉底部灰烬,他则去寻棺椁陈迹,捧些许骨灰于手中。
夫人定的是魂——一个男人的忠魂,一名丈夫的英骨。
不止是她,君臣也在这时完整惊目,萧文景眼看着京畿驻军搬来木条搭建起了高台,未有出声。
他未有停歇,持火把于炉火之上,又举火把朝老镇北王的棺椁连拜几下,然后,掷火把于高台底部,只在半晌,便燃起了熊熊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