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我胸膛上的手指,微微顿了顿,眸子半开半阖,倦倦问道,“素书是哪一个,在这‘尚袖楼’里可也挂着牌子?为何苏月没有传闻过,”停顿斯须,俄然想到了甚么,轻笑一声,抬眸看着我道,“还是说,公子想假装你是我的故交模样,不给钱就想入苏月的帷帐?”
好一个卖身不卖艺。
本君太阳穴里似是住了个蚱蜢,蹦得我头痛。卖身不卖艺这句话当真要把我气死。
“十万金铢,只要能一同苏月公子月下对饮一壶!”
我纵身超出那哄闹的人群,飞下台子在她身边落定,攥住她的手便裹进怀里。她眼中骇怪闪过,却像是早已见过这般场面似的、不过一瞬之间便规复了安闲姿势,手指触上我的胸膛,踮了踮脚尖,双唇贴在我耳边,笑意吟吟:“公子可晓得,平素里旁人抱苏月一抱要花多少金铢?”
她捏过折扇,本想隔开我半分,却因着我将她扣得有些紧,便毕竟没能摆脱出去,只是开口时候话音里也带了些慵懒,“你果然是认错了人。本公子祖上八代都姓苏,我那入了土的祖父从‘朗月清风’里取了个‘月’自当名儿,你如果感觉我这名字有错,要不去地底下问问我爷爷,顺带问问我那也入了图的祖宗罢。”
她身子僵了一僵,却仍然顺势又切近我几分,不怒反笑:“那公子可晓得,平素里旁人抱得这么紧,是要花多少金铢?”
憋在本君内心的这句话,阴差阳错迟了三百年。终究在这并不算安然的夜里,终究在这不算清净的尘寰,说了出来。
我蓦地一惊。
从这长久的场景抽身出来,身边的她已经坐下重新打量着台子下的那群人了,台下的代价也提到了百万。
我望着她,不敢动也不敢眨眼。我怕我再一昂首,我怕我一眨眼,这落在我眼中的人儿就消逝不见了。我乃至不敢叫出阿谁名字,我怕一喊她,这气象又都如梦中经历过千万次的场景那样,都成了透明不成触摸的模样。
“二十万金铢,求能一亲公子芳泽!”
那场景里正值料峭寒冬,窗外积雪,房内炭炉里炊火平淡却暖和,有公子坐在圆凳上,手握素绢擦着一把暗朱色釉子的琴,琴身上似是纹着两条小鱼,交颈而游,那姿势逼真又欢愉,好似沾水便可活过来。我不晓得这公子是不是本君,内心却晓得,这把琴是给一个小女人的。
“苏月公子,我出五万,五万金铢!只求苏公子对鄙人一笑!”
“打住罢,”她趁我放松,退了两步从我怀里出去,转头看了看台子底下那群抢先恐后要出金铢要买她的凡人,“没带金铢便不要来这类处所了,来这儿本就是要费钱的。”
夜风忽忽扯过,她好似有些镇静,于半空中问我:“你飞得跟个神仙似的。”
酸涩的是我为何不能早早发明她,为何不能曾陪在她身边替她处理了这诸多的困难,叫她不至于沦落到这里、被凡人用代价来衡量着。
我再不能忍,也不想顾忌这是在尘寰,使不得仙术,上前将她捞进怀里便奔了楼顶飞去。
这句话问出来,我那颗心,寒凉了半截,又酸涩了别的半截。
“本公子叫苏月,你说的素书是谁?”她道。
“你这名字是错的……你之前便是叫素书,你是不是忘了?”我道。
“啧啧,你连金铢都不肯意给本公子花,眼睛这桩事,便更不能希冀你了。”她笑道,手指从我手中抽了出来。
我后知后觉,倒是在这一波又一波的叫唤当中恍然大悟――他们这是在竞价,这是筹算要买素书。那会儿我只重视到那声音,却压根没有在乎她说的是甚么;便是在这时,我才反应过来那句话――“这位公子留步,你生得这般都雅,如果买本公子的话,本公子情愿给你打个八折,你瞧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