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寡淡的悲惨况味在包拯的胸臆之间满盈,口中出现苦涩的意味来。
宣平核心火起的时候,公孙策正在不远处的密林深处倚着马车辕啃着带来的干馍馍,忽见火光冲天,惊得浑身一激灵,顺手把馍馍塞到一边吭哧吭哧喷白气的辕马嘴里。
中午过后,乔装过的公孙策骑着毛驴,驴屁股上搭着俩包裹,嘚儿嘚儿地由北门出了开封。在北郊十余里的茶棚候了一盏茶的工夫,汇合了扮作车夫从南门赶车出城的展昭,舍驴就车,一起直奔宣平。
似是看出公孙策的惊惧,展昭先行下阶,火把前探,将下行的石阶映得忽明忽暗。
再走一阵,地上霍然几个大坑,探头看时,坑底尖刀根根直竖,看得公孙策脊背发凉。
邻近南门,火已扑救了下去,只是城墙核心焦黑一片,烟味呛鼻,墙根下低头沮丧立了一排的兵卫,正接管着庞太师暴跳如雷的训话。
就在这将接未接的当儿,丈余外的两名兵卫,忽地身形纵起,半途也不知在谁的头顶借力,顷刻间已在城墙半腰处。待得一干人反应过来,两人已跃上城头,此中一人脚下打滑,头上掉下一物来。
襟袍微振,跨前一步,迎上天子错愕的眼神。
如法炮制,招无虚发,第二名寻宝者乐颠颠走上第一名的老路。
包拯不答,却转向公孙策:“公孙先生……”
别的不说,单说昨夜的御书房会商会,庞太师察言观色、词中辨义等临场反应才气还是杠杠的。
“宣平之危,危不在疾疫,危在开封。”
“圣大将此事交由庞太师全权措置,太师本日就将奥妙调兵卫出城。”
“走吧,展保护。”公孙策低声感喟,“早一些找着人,救治的但愿也大些。”
有一刹时,全部场子都静下来了。
“自古以来,疾疫过处,哀鸿遍野,侵城掠地,如入无人之境。何况听那宣平县令所言,聚城中名医,不识疫种,束手无策,就算开封济之以名医,安知几时可见效,几时可赛过?”庞太师话锋一转,“更何况宣平县距我开封仅百不足里,开封二十六万余户,渠通八方,道抵南北,人流如织,收支频繁,一旦疾疫进入开封……皇上,开封危则大宋危,不成不慎!”
这只是嘴上的一套,反应到实际施动中,人也毫不掉队。
临时,这些个慌到手忙脚乱的兵卫们是顾不上去给庞太师解惑了。
庞太师明显忘了一句鄙谚。
“这、这、这……是如何回事?”
展昭以眼神表示公孙策留于本地,手按剑柄,缓徐行下城梯,待走近时,悄悄吁了口气,向公孙策摇了点头,俯下身去检察死者。
“太师喝水。”揣摩着太师也许骂得口干,陪侍的师爷从速递茶。
庞太师傻眼了。
想想又觉不该该——展昭夙来周到谨慎、思虑全面,断不会如此冒然莽撞。激起这般大阵仗的人,若非莽撞到了顶点,便必然是自视甚高,不将这十里枷栏路障放在眼里。
火还在烧,火龙绕城一匝,将宣平的夜空映得赤红。再然后,不知是谁撕心裂肺地来了一嗓子:“鬼呀……”
此是后话,暂过不表。
“拦住,拦住她,拦住她!”
坦白说,展昭办案,跟四大校尉频繁合作,跟五鼠也偶尔火伴。这期间,公孙策都是咨询参谋的角色,忽地要正儿八经两两拍档,这感受,还真有点怪。
包拯沉默着,不知该说些甚么。
“展保护,”公孙策忙迎上去,同时伸手指向核心,“那是?”
宣平城内,那女子正自墙内出来,方拍掸身上灰烟,忽听得墙外叫声,没好气道:“你才是鬼!你百口都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