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西门庆被二人拉到吴银儿家,吃了一日酒。到日暮时分,已带半酣,才放出来。打马正走到东街口上,撞见冯妈妈从南来,走得甚慌。西门庆勒住马,问道:“你那边去?”冯妈妈道:“二娘使我往门外寺里鱼篮会,替过世二爷烧箱库去来。”西门庆醉中道:“你二娘在家好么?我明日和他说话去。”冯妈妈道:“还问甚么好?把个见见成成做熟了饭的婚事,吃人掇了锅儿去了。”西门庆听了失声惊问道:“莫不他嫁人去了?”冯妈妈道:“二娘那等使老身送过甚面,往你家去了几遍不见你,大门关着。对大官儿说出来,教你早解缆,你不睬。今教别人成了,你还说甚的?”西门庆问:“是谁?”冯妈妈悉把半夜半夜妇人被狐狸缠着,抱病看看至死,怎的请了蒋竹山来看,吃了他的药怎的好了,某日怎的倒插门招出去,成其佳耦,见今二娘拿出三百两银子与他开了生药铺,重新至尾说了一遍。这西门庆不听便罢,听了气的在顿时只是跌脚,叫道:“苦哉!你嫁别人,我也不恼,如何嫁那矮王八!他有甚么起解?”因而一向打马来家。
敬济道:“儿子蒙爹娘汲引,有甚劳苦,这等操心!”月娘陪着他吃了一回酒。月娘使小玉:“请大女人来这里坐。”小玉道:“大女人使动手,就来。”少顷,只听房中抹得牌响。敬济便问:“那个抹牌?”月娘道:“是大姐与玉箫丫头弄牌。
这陈敬济撇了工程教贲四把守,迳到后边拜见月娘,作揖毕,中间坐下。小玉拿茶来吃了,安设桌儿,拿蔬菜按酒上来。月娘道:“姐夫每日督工辛苦,要请姐夫出去坐坐,白不得个闲。本日你爹不在家,无事,治了一杯水酒,权与姐夫报酬。”
一日,七月中旬,金风淅淅,玉露泠泠。西门庆正骑马街上走着,撞见应伯爵、谢希大。两人叫住,上马唱喏,问道:“哥,一贯怎的不见?兄弟到府上几遍,见大门关着,又不敢叫,整闷了这些时。端的哥在家做甚事?嫂子娶出去未曾?也不请兄弟们吃酒。”西门庆道:“不好奉告的。因舍亲陈宅那边为些闲事,替他乱了几日。婚事另改了日期了。”伯爵道:“兄弟们不知哥吃惊。本日既撞遇哥,兄弟二人肯空放了?现在请哥同到里边吴银姐那边吃三杯,权当解闷。”不由分辩,把西门庆拉进院中来。恰是:高榭樽开歌妓迎,漫夸解语一含情。
却说西门庆当晚在前边配房睡了一夜。到次日早,把半子陈敬济安在他花圃中,同贲四督工记帐,换下来招教他看管大门。西门大姐白日里便在后边和月娘世人一处吃酒,晚夕归到前边配房中歇。陈敬济每日只在花圃中督工,非呼喊不敢进入中堂,饮食都是内里小厮拿出来吃。以是西门庆部下这几房妇人都未曾见面。一日,西门庆不在家,与提刑所贺千户送行去了。月娘因陈敬济一贯督工辛苦,未曾安排一顿饭儿报酬他,向孟玉楼、李娇儿说:“待要管,又说我多揽事;我待欲不管,又看不上。人家的孩儿在你家,每日夙起睡晚,辛辛苦苦,替你家打勤奋儿,阿谁与心知慰他一知慰儿也怎的?”玉楼道:“姐姐,你是个当家的人,你不上心谁上心!”月娘因而叮咛厨下,安排了一桌酒肴点心,午间请陈敬济出去吃一顿饭。
呈过一缄,使了图书,就差管家高安同去见李爷,如此替他说。
一日,玳安骑马打狮子街过,瞥见李瓶儿门首开个大生药铺,里边堆着很多生熟药材。朱红小柜,油漆牌匾,吊着幌子,甚是热烈。返来告与西门庆说──还不知招赘蒋竹山一节,只说:“二娘搭了个新伴计,开了个生药铺。”西门庆听了,半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