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锐的匕首,划破纤细脖颈上的血脉时,竟是裂纸普通的声音,伴随而起的,仿佛另有宫门外那个长剑坠地的当啷声响。
“咳。”
姜雪宁的确头皮一炸。
匕首便在她袖中。
这一声清脆得很,终究轰动了软榻另一头枕着剑熟睡的玄袍少年。
尤芳吟在她侧火线肃立很久,听着她那渺似尘烟的声音,想起她在世人眼中构造算尽、争名逐利的平生,俄然便有些恍忽起来。
蛾眉委宛,眼尾微挑,檀唇点朱,自是一股浑然天成的娇媚,又因着这些年来执掌凤印、身在高位,养出了三分可贵的雍容端庄。
少年眉峰皱起,看他的眼神非常思疑。
他便堂而皇之地出入她宫廷,常常来时屏退宫人。
天空阴沉,光芒暗淡。
姜雪宁听她讲她赤手起家的经历,好多都是别致的话儿,还听抱怨她经商时去过的外洋夷国,连蒸汽机都没呈现。
大家都晓得,他是谢危的左膀右臂。
这场景,不得不让她想到当初燕临返朝后,将她囚禁,老是悄无声气踏入她宫中,让她连觉都睡不平稳……
他寒声诘责:“你对她做了甚么?!”
两人惨到一块儿,倒成了无话不说的知己。
那尚未及冠的少年在夜里,翻了姜府的高墙来找她,沙哑着嗓音,用力地攥着她的手:“宁宁,等我,我必然会返来娶你。”
“婉娘说,她也不晓得。
“很小的时候,婉娘奉告我,这天下最高贵的女人是皇后,皇后居住的宫殿就叫做‘坤宁宫’。我就问婉娘,坤宁宫是甚么样。”
这坤宁宫,终成了吞她骨、葬她命的宅兆。
竟有一种哀思从心头生起。
“铮”地一声,少年反应过来,刹时跨步挡在姜雪宁身前,拔剑出鞘,剑尖压在了青年脖颈!
“我坐在乡间漏雨的屋檐下,便想,如果能变作那天上飞过的鸿雁,能飞去繁华的京师,飞到那紫禁城里,看一看坤宁宫是甚么样,该有多好?”
女扮男装。
窗外晴阳出来,照在雪上,一点一点,到底渐渐化了……
她本是个伯府庶女,笨拙不幸,一朝跌进水里竟然大变了脾气,今后抛头露面、经商致富,开票号、立商会,短短几年间便成了江宁府首屈一指的大贩子。
懿旨里写,她志愿为先帝殉葬,请太子太师谢危匡扶社稷,帮手朝政,擢选贤君继位。
但是从宗室过继来的储君,尚未扶当即位,便在赶来京师的途中,被叛逆的天教乱党割下头颅,悬在城门。
谁能料获得,薄情冷情仿佛没故意的皇后娘娘,现在会有一日,以己之命,换戋戋一刑部侍郎?
姜雪宁便问:“芳吟,若给你一个挑选的机遇,你还会来吗?”
犹记得,那少年时的燕临,用一种锥心的目光望着她,像是一头挣扎的困兽,红了眼眶,咬紧了牙关。
宫门外黑压压一片人。
真疼。
两朝帝师,太子太师,多少人敬他、重他、敬慕他?却不知,这一副疏风朗月似的高洁表面下,藏着的是一颗戾气横生、覆满殛毙的心:天子所赐的尚方剑下,沾满了皇族的鲜血,杀得护城河水飘了红;操琴执笔的一双手里,紧扣着萧氏满门的性命,受连累者的尸身堆叠如山。
尤芳吟沉默无言。
“噗嗤。”
小时候,她被婉娘养大,不知本身出身,在庄子外的故乡山川里撒泼,是一只谁也管不住的鸟儿,只要婉娘的胭脂水粉能让她回家。
五年后,她已是沈玠的皇后。
平生飘摇跌宕的命迹,便这般划过。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