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危悄悄鹄立在火线,视线低垂,眼睫也搭了下来,挡住了眼底的变幻。
他又朝地上磕了个头:“臣咬紧牙关不出声时,那平南王已经怒极,要取臣性命。天教那贼首万休子却说,留臣一命有大用。臣当时便欲了结性命,可那万休子见机太快,将臣拦住后竟绑了一起带出都城去,逃至江南,囚禁起来。臣求死不成,便想晓得他们到底是何筹算,熬了一阵以后便冒充顺服。过了好些年博取对方信赖后,才偶尔偷听到,本来万休子这老贼留臣一命,要收伏臣心,乃是为了将来有朝一日找机遇使臣重回都城,规复身份,便可名正言顺地掌丰台通州两处大营的兵力,当他们的傀儡。且臣之死必将在萧燕两氏之间带来嫌隙,燕夫人乃是臣之生母,燕牧乃是臣的娘舅,若以臣还活着的动静诱之,一定不能拉拢侯府。”
几近将他重新看到了脚。
谁也没法设想,那是如何一副令人不忍目睹的惨状。
萧定非便突然跪回了地上,竟然恸哭:“然后便把统统人都杀了!三百个小孩子,尸身全都从门楼上扔下去,堆在宫门外……”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都战战兢兢,倒是谁也不敢接话。
眼泪更是说来就来。
打他从内里一出去, 沈琅的目光便钉在了他的身上。
世民气头皆是一震。
见是个糟老头儿,实在没在乎,但看站的位置比谢危还前一点,便晓得多数是头老狐狸,因而也算恭敬隧道:“大人您猜得不错,那两个贼子打的恰是这个主张。罪臣当时年纪虽幼,却也晓得轻重,万不敢让来援的雄师堕入两难当中。那平南王叫阵之时,对罪臣鞭打叱骂,臣咬紧了牙关,未敢哭上半声。”
说到这里时,竟有些说不下去。
萧远不由回想起来,涩声道:“当年出事时,臣不在宫中,待率军驰援都城时,的确曾与平南王逆党两军对垒于城墙下。对方的确远远抓了个小孩儿称是臣的嫡子,可远远地看不清楚。一则那小孩儿并未收回半点声音,不哭也不闹,二来为人臣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便那真是臣的孩子,当时也顾不得。是以踌躇半晌,未做理睬,径直打入了城中,本想要活捉两名贼首,不想那两人脚底抹油溜得太快,毕竟让他们给跑了……”
沈琅的目光却投向了萧远。
十几年前当乞丐在街上要饭时的卖惨本领,可谓是一点也没丢下,人在大殿上就泣不成声:“二十年一去,远别都城,身陷天教,不能挽救圣上于危难、不能尽忠于朝廷,罪臣、罪臣……”
萧定非便道:“天教入耳闻公仪丞被朝廷抓了以后,生恐他受不住刑说出天教诸多奥妙来,遂派了重兵前去劫狱。且若将公仪丞救出来,便可使他策划将臣送回都城的事情,是以派了臣一道前去。这才阴差阳错,机遇偶合,为这位谢先生所救,得以从天教脱困,活着来面见圣上,陈明原委。”
萧定非便朝他看了一眼。
这但是传说中的定非世子!
统统人在南书房议事时都以为这是天教用心用来勾引勇毅侯府的饵,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再回想侯府一案,俄然之间前前后后的不公道,都变得通透起来。
只唯独下首立着的张遮,视线一掀,冷不丁问了一句:“倘若真如定非世子所言,世子在通州时知悉劫狱而归的人中混有朝廷之人,内心该非常欢畅才是。缘何危急之时,竟反向天教乱党拆穿张某乃是朝廷所伏之人?”
十二旒冠冕垂下来的细细珠串在沈琅的脸上覆盖了淡淡的暗影,也让旁人难以窥测他的面色,只听得他问了一声:“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