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是他一时晃神，看错了吧？
她不是没心的人，又岂能心安理得？
姜雪宁本没重视到这细节，自也不会深想，只掩上门，坐到桌前，将食盒的盖子取下。
姜雪宁心中越沉，走上前一道礼：“苏尚仪，殿下可在宫中？”
是沈芷衣含着笑在叹：“偶然真恨生在帝王家……”
萧姝不答复。
她叫宫人摆酒菜出去。
可返来倒是一具冰冷的棺椁！
受了她们的存候后，只问了萧姝几句话，变态地连沈芷衣都没提一句，更不敲打她们好生为长公主伴读，便摆摆手叫她们退下。
姜雪宁望着那惨白的玉轮，任由它照得本身感染了酒气的脸颊也惨白，好久没有说话。
她转头一看，果是方妙。
沈芷衣却走过来，拉了她的手，眼角下那一道疤再未用脂粉讳饰，明暗腾跃的光芒下，是当年飘摇的社稷、流血的江山，在她脸颊划下的一道伤痕。
他的运气，已在不知觉间，被旁人的手悄悄一拨，吹了口气儿，兜兜地转过了一个大弯？
尤月打量姜雪宁面色，不免幸灾乐祸：“说是筹办去和亲，可谁不知殿下的脾气呀？这怕是在和太后娘娘闹小性子呢。只不过家国大事，又岂能容殿下率性呢？唉。”
姜雪宁不敢转头看，怕对上一双泪眼，只道：“殿下，我在。”
她的惭愧与愧怍俄然潮流似的往外涌：对她百般万般好的沈芷衣还困囿于宫中，她如何就敢生出趁着通州剿除天教一役逃去天涯天涯呢？
姜雪宁心头一跳。
那小寺人原有些畏缩地埋着头，闻声这句倒是有些惊奇地抬眸，张口仿佛想要说些甚么，末端又紧紧闭上了嘴。
这大半夜，竟有人站在了她门外，低声问：“姜二女人可睡下了？”
上一世她曾亲见沈芷衣去往鞑靼和亲。
他不由向姜雪宁回顾看去，但见这位独一过几面之缘的姜二女人身姿袅娜，背影细瘦，纵走在世人当中也仍旧能够一眼辩白，眼底因而渐渐暴露几分猜疑。
人仿佛是喝醉了，模恍惚糊从喉咙里收回一声笑：“恩，宁宁带我远走高飞。”
姜雪宁拿起食盒里搁着的那双银筷，挑起来吃了几口，可竟尝不出是甚么味道。唯有那眼泪珠子断了线似的往碗里掉，混进面汤里，越吃越咸。
这一世温婕妤避祸，若顺利诞下皇子，沈琅便有了后，只怕储君之选也轮不到沈玠。
老妖婆大病初愈，神情有些恹恹。
沈芷衣酒意也上了头，见方妙倒了，哈哈一笑，然后拉着姜雪宁要走出宫门去看十六的玉轮，倒是脚底下飘飘，跌坐在了外头台阶上。
世人：“……”
姜雪宁实在担忧沈芷衣。
前阵子还说着“到都城我罩你”呢。
打趣？
她瞧了方妙半晌，终究还是微微向她一笑，没有多问，径直向鸣凤宫去。
萧定非眸子子一转，内心嘀咕归嘀咕，可用脑筋想想也晓得这中间有点启事, 且姜雪宁傻了才会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与他“狼狈为奸”，因而会心肠换上先前那副世人都熟谙的恬不知耻恶棍相，咕哝起来：“都城里的标致女人就是傲气, 难顺服哦！”
对于一个即将分开这座宫廷，且几近已经与太后、与天子闹僵了的长公主，即使昔日的确熟谙，但是衡量短长，她毕竟笑笑，淡淡道：“现在殿下心烦，连圣上和太后都不见，我等又何必叨扰呢？”
送亲的使臣与卫队从皇宫蜿蜒到城外。
末端，抱着那空碗，竟是大哭一场。
姜雪宁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宫人们摆酒置菜。
沈芷衣呢喃：“好怕去了就见不着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