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还是谢危先收回了目光,压根儿没理睬她方才一问,全跟没闻声似的,续上了先前的话:“围棋盘上可演兵,拼的便是心智。棋盘若边境,棋子若兵卒。自古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子得失或许微不敷道,若久积成势,则难以疏导,积而成患。是以,执棋者当因势利导,如治民,治水。这棋盘上的学问,你若能明白些,做人也好,做事也罢,都不至于胡涂到这般的地步!”
他看了半晌,忽道:“孙述讲的你听不懂?”
这话姜雪宁不是第一次听,晓得是朝堂上常说的一句话,可也从没把这句话当太真。但是谢危说,下棋如治民,治水,却让她起了心机。
明摆着是在开小差!
只是脑筋再转过一个弯,眉心便重新铺平。
谢危去拿棋子的手指一顿。
姜雪宁肯千万没猜想另有这一出,围棋本来下得也不好,前面又因通州之事好些天没在,底子不知前面讲了甚么。人虽老诚恳实坐在殿中,皱着眉头认当真真地听讲,可脑筋里仍旧跟一团浆糊似的。
谢危长指悄悄一转,已隔了笔,从中间匣子里摸出一方印来,抽暇朝她看了一眼,淡淡道:“听外头花甚么时候开,雪甚么时候化,好出去放浪形骸?”
世人听得郑保此言,心中迷惑顿解,皆同他行了一礼,便从他身边颠末,入奉宸殿正殿中等待来讲学的先生了。
姜雪宁打蛇随棍上,立即道一声“先生真好”,然后坐到了谢危劈面。
实则民气比这棋子还不如。
双脚灌了铅似的,一步步挪回到奉宸殿偏殿,进到殿中,果见谢危已经坐在了那熟谙的书案前面,手中执了一管细笔,正写着一封奏折。
方妙揉着脑袋道:“公主殿下喊来喝, 还顺道为姜二女人道贺生辰,可不是只能跟着喝了?哎哟,我这头, 晃闲逛荡, 的确不像是本身的了……”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她开小差还被谢危抓个正着。
萧定非听得大为迷惑:“你想干甚么?”
面色算不得很好。只是去岁入冬以来他面色也没特别好过,旁人瞧不出来。
她才放下心来。
不料间一抬眸,却发明谢危右手五指苗条,煞是都雅,可知名指中间的指节处却裹了一层细细的绢布,模糊透出几分药膏的暗香。
尤月养了好久,也该找个机遇宰了。
谢危眼皮都不抬一下,手中的笔也是行云流水不见迟滞,只问:“通州瞎玩几天,心玩野了,回到宫里连课业都不听了?”
萧定非一声笑,哪儿能在美人面前丢了面子?拍着胸口道:“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只不过么……”
谢危这模样竟不像是要究查。
只是待转过个弯,到得奉宸殿前面那条宫道上时, 最前面的陈淑仪已经忍不住“咦”了一声:“那不是圣上身边服侍的人吗,如何在这里?”
这模样没半点活泛气儿。
且谢危方才之言,俄然让她想起了沈芷衣和亲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