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透过绡金帐,她那黯然的眼神落在李翊浵眼里。
萧琰眼睛渐亮,蓦地在油光水滑的水獭毛上打了个滚,一个翻身坐起来,琉璃般的眸子光灿灿的看着母亲,“阿娘您说的对!我如果把您的风采神韵给画出来了,武道必定能更上一层楼!”说着哈哈仰笑,倾身抱了一下母亲,感觉本身找到了进阶的契机——她吸纳六合元气的速率是平常武者的十几倍,内力修为已经达到了登极境的前期,但缺的就是境地的悟,所乃至今没能突破进阶的樊篱,如果她能画出母亲,对奥妙之境的贯穿必能让她晋入登极境前期,或许还能窥到洞真境的门槛哩!
远处是若隐若现的青山,近处牡丹姹紫嫣红,烟云轻绕,溪边水仙摇摆,画下姓名字章后又印一闲章:明姝皓素,无穷青山。
李翊浵心想,幸亏这床阔被宽,不然还不敷她扑腾的。
萧琰脸红了,北齐杨子华的《牡丹图》是传世牡丹画中最贵重的画作,被弘农杨氏保藏,传闻穆宗天子曾以本朝名家展子虔的《游春图》相换,弘农杨氏都回绝了,阿娘以它作比,真是太汲引她了!心中倒是极欢畅的,在母亲脸上亲了一下,欢愉的笑起来。
萧琰学画,最后是学技,然后入情,以后显神。母亲这会教她的是“见性,忘法,空”之道,这是画道的“奥妙”之境。这与她的春秋段和经历有干系,在清宁院时,她只能学画之技,这和练武一样,要先打实根本了,才气谈入道。人间三千道,殊途同归,“道”之境是相通的。萧琰听着问着,便觉对道的了解又深切一分,转头再看这幅牡丹水仙画,就感觉能够画得更好,便与母亲打筹议:“我重新给阿娘画一幅吧?”
李翊浵内心喟叹一声,“商清她,是烦闷成疾。阿娘也没想到,她会早逝。至于墨尊……”墨白会去扶养萧琰生长,这是李翊浵没想到的,但细心想来也不算太不测,毕竟这个孩子的出世是她在幕后促进的。
李翊浵摸着她秀发的手指微微僵了下,脸上的笑意却没变,温和的声音道:“墨尊,扶养你,有她的启事。送你去萧家时,你在我身边已经七个月大了,因为我承诺了赤德松赞的求亲,在长安与他停止婚礼后,便要随他去吐蕃,送你去萧家是最好的。”
萧琰心口一热,大是打动,眼睛漾着光道:“我也爱您。”
她侧身支颐看母亲,“这叫我如何画呀?”
萧琰见母亲不忧心,便也将这事放下了。
萧琰坐在榻上有些赧颜,“我的画跟阿娘比差远了。时候太仓促,只好拿来充数了。”
她在榻上换了个坐姿,身前倚着凭几带了几分慵懒道:“是你大哥去广州相看的,两边都看对眼了,才定的亲。你大嫂人如何样,你一会晤了就晓得了。你大哥和她,还算过得和美。”
牡丹加水仙,这是繁华神仙的意义,若仅如许,那也只是画带了吉利寄意,算不得出奇,但妙在于画下那道闲章,便是有“寻仙何必三山上,无穷青山是我山”的意境了,带了让人回味悠悠的禅意和道境了。
李翊浵伸臂揽过女儿,母女俩共枕躺下。
她对两位哥哥的观感固然不错,但论豪情毕竟不及对四哥萧琮的豪情深,体贴当然就没那么深了,何况触及两个哥哥的房里事,那就更隔一层了,不是她应操心的。
她见母亲不在乎,便也将此事揭过,抬手给母亲揉肩,道:“那二哥今后岂不是也要……”
李翊浵笑了起来。
萧琰“哎呀”一声,身子一仰,倒在铺着水獭皮的围栏榻上,双手枕在后脑勺上,望着大堂斗拱上漆刻的精美斑纹,笑道:“阿娘您可比牡丹难画百倍呀!您的神髓太难描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