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那一张小脸这半日不见就惨惨白、嘴唇都没了色彩,徐嬷嬷一把揽了,一面扑着身上的雪珠儿,一面心肝肉儿地当奶娃娃似地疼得不得了。雅予也不驳,任跟着,只轻声道,“妈妈,无妨事。”
小鱼儿美,那个能比他更晓得,只是曾经他忽视了多少?不是奴,就是囚,只记得她谨慎小胆、委曲倔强的小模样,老是想裹在怀里揉碎了她,怎的从不知这么好好儿地看看她,看看这眉、这眼、这小小的鼻是如何一颦一笑、一喜一嗔,又是如何撒娇耍赖,对他使性子、为他落泪?
他几近不敢认了……
“无妨事?打小儿身子就寒,腊月里天寒地冻总待着,这不是要做病么!”徐嬷嬷嗔了一句,又叮咛身边的丫环道,“快快去端了滚滚的姜汤来!”
“劳烦妈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贼子!你吃了豹子胆了?!!”
六合静,静得他的心在薄凉的风雪中竟是和缓起来。好久之前那一次相逢,她也是这么一动不动,目中空空像一只惊骇的小鹿,那是他的心第一次疼……这一回,她走的悄无声气,干清干净与他再无干系,现在那眼中仿佛是那间被他砸碎的内室,尽是他的狼籍……俄然悲从中来,日日夜夜地忙,他未曾腾出一丝空儿来去触碰那伤处,不能想她。这一刻才晓得,本来痛能忍,伤却越埋越深,一刻揭开便若决了堤的河水,任是铁打的骨头、石头做的血,都做不堪的泥土十足垮掉……
莫嫌少哈!
好一声清脆!世人的目光不及抵挡,一记耳光已经抡圆了甩到了赛罕脸上。
“现在真真是坏了端方!”一步上前,徐嬷嬷双手拔起熟行杖用力戳着那空悬的膝盖,“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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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这声音仿佛一记锤子狠狠砸在他脚下,赛罕顿时钉在了原地。不待缓神就从速低头撤身,让向那暖帘后丫环搀扶出的老妇人。
“先不忙,”雅予哑声拦道,“我另有话问他。”
嘶!这老太太还真是会挑处所!起初膝骨受过伤多少年都未曾犯,这一下就被她找对了穴位直戳得赛罕头皮发麻。不是说中原人的双膝跪礼止于君臣、父子与主仆么?大夫也跪?可现时现景哪还说得理,赛罕只得咬咬牙,扑通跪下。
丫头掌进一只烛灯,暗淡的房中地上的人影越长。雅予轻声叮咛,“都出去。”
看着那高大的身型端端方正地叩首,这一句过于卑顺的话被他说得像模像样。雅予只感觉那苦烈的滋味翻涌起来漫在内心,淹得那虚空的身子忽地有些撑不住……
徐嬷嬷带着丫环拜别,院子里挑起了上夜的灯笼。天越阴了下来,雪雾中,光晕小得不敷一步遥,却照得那雪片翻舞,风影簌簌。
她像是入了定,淋在雪中。他候在桌边,手中的笔早已风干了墨,先时的淡然安闲在她怔怔的目光里忽地有些生硬。
“天不早了,着人把他带出去吧。”
“老身就是不要这条老命也容不得人于主子们不敬!”老太太气势还是,那寻医问药的病气也不见了踪迹,只是雅予实在是她心尖儿上的宝贝,打小儿那里忍心驳她一句,便长叹了口气,提起拐杖狠狠戳了戳赛罕,“今儿算你命大逢得我们公主这等面柔心软的主子,还不从速谢恩!”
平淡的模样,狼狈的人,那怔怔的眸中终是有了非常,她微微一蹙眉,蹙得贰心一紧,那万分的谨慎便都没了计算,正要大步上前,身后响起一个老态隆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