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泓碧不好赌,骨子里却有赌徒的疯劲。
月光透过窗纱照出去,模糊映出玉佩上龙飞凤舞的刻字——
薛泓碧从窗户翻出来,从柜子里翻出还算洁净的被褥,把方咏雩安设在床上,又溜出去偷了些饮食,可惜方咏雩又开端发热,牙关咬得死紧。
自始至终,方咏雩面上没有一丝神采,语气也平平无波,唯有那双眼睛仿佛被毒蝎子的尾巴蛰了,痛得血丝密布,恰好不肯闭上,定定地望着水杯里的影子。
十五岁的少年人,本该如朝阳初升般灿烂,方咏雩却要在这个冷寂的夜里孤身赴鬼域,而他未做错任何事情,只是一次又一次被丢弃。
薛泓碧闭上眼睛,手臂颤抖了两下才探入腰封,终究下定决计,缓缓摸出了一块玉佩。
做完这些,薛泓碧将东西都锁进一个空箱子里,换上昨晚从客舍偷来的衣服,倚墙深思起来。
比及水杯递过来,方咏雩脸上闪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哀思,他握住杯子,眼角狠狠地抽动了一下,浮泛的目光仿佛透过这一杯水看到了某个不在这里的人。
“放心,我怕你去阎罗王面前告叼状,把你小命抢返来了。”薛泓碧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内心悬着的石头却落了地。
过了一天一夜,他已经从气愤和仇恨中复苏过来,再看傅渊渟死前做过的事情,到处都透着诡异。
风波劈面而来,小舟在大海上随波逐流,随时能够支离破裂。
“我爹练重剑,我娘就练轻剑,他们一起下山闯荡江湖,风风雨雨十几年,是江湖上大家羡慕的侠侣,厥后我爹成了武林盟主,我娘就做盟主夫人帮他打理外务,他们都说我爹娘鹣鲽情深,必定会白头偕老……可这是给外人看的,全都是假的!
“我娘早就没了,至于我爹……”方咏雩攥紧被褥,指节发白,“你觉得我如何落到这步地步?只因我是武林盟主的儿子。”
“然后,我看到娘亲被贼首拿刀抵住脖子,我爹就站在十步开外与他们对峙,贼首让他自断一臂立即退走,可他步步向前,一剑将那贼子……跟我娘一起斩了。
他们在水云泽呆了一个月,傅渊渟底子没有机遇提早来到蕴州大开杀戒引得武林公愤,连络当日他与玉无瑕、陆无归的那番对话,以及此番玉无瑕决意投奔的翻脸无情,薛泓碧不难猜测出这老魔底子就是来送命的。
薛泓碧不晓得他对生父有何怨怼,也不想对别人的家事刨根问底,只能言尽于此,见他终究循分了,回身去倒了一杯温水。
薛泓碧一时不晓得该说甚么。
如果绛城产生的统统,都是傅渊渟算计好的呢?
薛泓碧皱了皱眉:“你这病固然费事,却不是绝症,只要好好……”
“好好养着,做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料。”方咏雩淡然道,“这类日子,我已颠末端十年,够了。”
若想救方咏雩,得设法护住他的心脉,并尽快将人送回武林盟,请医者施针下药。
万幸,针上没有淬毒。
“他算甚么有本领?”方咏雩俄然打断他的话,嘲笑了一声。
薛泓碧俄然想到了一个死人——傅渊渟。
“他剿除了生花洞,没放过任何一个贼子,大师都夸奖盟主的手腕派头,没有人再提起我娘……”方咏雩缓缓转过甚来,直勾勾地看着薛泓碧,“我一辈子忘不了阿谁暗无天日的地牢,忘不了那十二天产生的统统事情,忘不了一小我被留在死水入耳见一个个脚步声远去,忘不了……我爹杀死我娘的那一剑。”
薛泓碧沉默半晌,低声道:“对不起,是我扳连你。”
“老魔头……”
这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大雪终究停了,只是天气还阴沉不见放晴,一如薛泓碧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