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里突然变得落针可闻。
佛门朝向四方开,他在此迎来送往,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目睹了无数悲欢聚散,经籍上说佛渡有缘人,但缘分之说实在缥缈难定,是以这世上有太多人没个归宿,也有太多的故事没个结局。
“家师也姓薛,双名泓碧,他不在这座山上,只派了我过来。”想了想,薛明照又一板一眼地弥补道,“他还叮咛了,如果你不肯接管这份礼,就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你大腿喊爹。”
“拨乱归正,重振朝纲,只要能做到这两件事,纵使心中仍存遗憾,却也九死不悔。”殷令仪淡淡一笑,“敢问太后娘娘,您这平生大权在握,可谓风景无穷,何如一子落错满盘皆输,可曾悔过?”
“阿湄,送我回宫吧。”
殷令仪委实吃不准她的企图,因而掩口轻咳了两声,歉然道:“谢太后美意,可惜太医昨日下了医嘱,说我脾虚胃寒,吃不得这凉性之物,实在无福消受了。”
果不其然,鉴慧放下茶盏,从袖里摸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双手递到方越面前,道:“贫僧本日上山,一来庆祝方护法新婚之喜,二来受人所托,带来这份贺礼。”
就在这时,她闻声萧太后笑了一声,持续道:“可我没想到,你跟我才是同道中人。”
殷令仪沉默半晌,叹道:“正因阿湄她无处不好,我才要为她的今后考量,父皇现在用得着她,她就是天子的利刃,一旦父皇用不到她了,那便难逃鸟尽弓藏的了局,即便退一步讲,父皇看在她这些年的功绩和我的情面上会予以庇护,可比及今后新皇克继大统,我的兄弟们早就对她心生顾忌与不满,成果又会如何?”
方咏雩慢吞吞地喝完了手里那杯冷茶,谁也不晓得他在想些甚么。
在她身边,好久不在江湖上走动的鉴慧双掌合十,低声问道:“尹施主是为方宗主的境遇深感可惜?”
这一句话出口以后,静室里堕入了长久的沉寂,直到殷令仪抬手扶了下玉簪,道:“在此之前,我也有一个题目想要问你。”
未几时,他来到了半山腰处的一座凉亭前。
昭衍道:“固然说不上十全十美,但也没我想得那样坏。”
方越是刀法妙手,他刚过门的老婆秉承了盛长老那手好医术,而杯子同音“辈子”,乃是恭贺新婚的上等礼品。
很久,殷令仪低低地笑了一声,她昂首直视着昭衍,道:“你可真是……让我珍惜至极,又忍不住惊骇。”
展煜拆开信封,从中抽出一叠厚厚的信纸来,全无一句废话,多是地契和房契等首要文书,异化了很多的大额银票……林林总总,俱为临渊门在动乱时被外人趁乱并吞掉的东西,连同一些临渊门将来生长必不成缺却不能明示于外的特许公文及通行令,如数奉上。
李鸣珂抿嘴轻笑,却听王鼎问道:“不知展兄与穆……”
年龄已高的迎客僧站在门口,目送这两位客人并肩而去,偶有谈笑声随风传入耳中,他手里还拿着方咏雩偿还的油毡伞,面上不由暴露了一个浅笑,合掌诵了一声佛号。
“倒也没甚么不好的。”穆平淡淡一笑,“所谓‘世事不成尽如人意’,说来轻巧实在残暴,趁他还在这般年纪,强求一把一定是错,不然一个个的都听天由命,又哪来本日风景?”
萧太后闻言一笑,倒是问道:“那你呢?若我二人易地而处,你坐在我这个位置上,当今天下会是怎般模样?”
在他劈面,昭衍正老神在在地品茶,闻言连头都没抬,只是笑道:“这下你可放心了?”
方越一声不吭地翻阅手中信纸,明天是大喜的日子,今儿又了结一桩苦衷,他本应欢畅的,可嘴角扯了几次也未能扬起,只要一根根血丝悄悄充满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