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千百种接下来的景象,最能够的不过是他不再强装君子或将她推开,若前者她能等闲夺了他的命,若后者他必将获咎酒宴的仆人,进退两难。
白梨竟也来了。
白梨一字一句绝无子虚,杜鹃却都听不出来了,她拔刀出鞘,若不是白梨及时抓住刀锋,这一下就能被贯穿心脏。
白梨死得一了百了,留下了杜鹃不得摆脱。
白梨当即破口痛骂,隔着四周石壁将管事的祖宗十八代骨灰都掘出来扬在唾沫星子里,同时尝试了她所能想到的统统体例试图分开密室或粉碎构造,却都作了无勤奋。
俄然间,一道碧影如飞鸟振翼凌波而来,仅两三息就欺近身侧,只字不提便提掌劈来,杜鹃下认识今后一仰,被来人勾住左腿膝弯往前一带,眼看就要摔个四脚朝天,没猜想一只手恰到好处地扶住她后腰,不等她反应过来,脸颊又是一凉。
从那今后,杜鹃再也不骂她了,乖乖躲在后院里洗衣洒扫,直到十岁那年,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客人摇摇摆晃闯出去,前面还跟着一样一身酒气的牡丹。
“这么热的天儿,歇一会儿喝口水呗。”
当晚,杜鹃换上夜行衣潜入薛海房里,她看着这个已经入眠仍手不释卷的男人,刀锋缓缓出鞘,又被一只俄然伸来的手按了归去。
直到最后一堂磨练,她们站在木桌两端,桌上躺着一个昏睡的男童,看起来不过六七岁,也不晓得是谁家孩子,睡得人事不省。
“乖师妹,听话些,你现在歇一会儿,等日头下去,姐姐教你练飞刀。”白梨对她眨眨眼,拔下束发的木簪子看也不看今后一掷,刚从枝头飘零的一朵白玉兰就被木簪钉在廊柱上,尖头破蕊,入木三分,那花瓣却没有分毫破坏,颤巍巍惹人生怜。
杜鹃晓得她下不了手,因而拔刀出鞘,闭着眼睛斩向男童的脖颈,孰料“铿锵”一声,白梨竟也出了刀,在存亡顷刻将她的刀锋拦在天涯。
可她拗不过,还是捏着鼻子喝了。
她们一起回到了掷金楼,持续着日复一日的杀人拿赏,名声逐步如日中天,相聚的时候却越来越少。
她藏锋数载,一朝锋芒毕露,刺得人不敢逼视。
“不,他只是……让我尝到了活着的滋味。”白梨吐出一口血,她已经站不稳了,却还在笑,“我想做回一个活人。”
白梨怔了怔,竟然笑出了声,道:“那我必然等着你。”
她们一起从刀林下滚过,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起踩过火炭波折,一起喝过毒药麻药,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她们两个始终还在。
杜鹃一人单刀,足以取她性命。
白梨压根没力量跟她胶葛,全部心神都放在刀下那条狭小的石缝间,闻言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欠你的命,还给你!”
窑子里龟公鸨母对外点头哈腰,关上门就颐指气使,仆人们一面眼馋窑姐儿的皮肉银子,一面嘴碎她们的放荡轻贱,而这些风尘女子也大多不争气,半辈子除了烟视媚行,就只剩下玩弄心机。
但是,白梨没有脱手,杜鹃也没有出刀。
杜鹃感觉她这一起挨过的明刀暗箭都比不上白梨现在的眼神来得锋利,她咬着牙没放手,道:“他不死,死的就是我们。”
她们的活路,只剩下桌上阿谁萍水相逢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