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金桃听明来意,但笑不语。族里会起争论她早已推测,只做善事当好人殊为不易。一则在私心重的人眼里,总感觉旁人便是积德,也是作伪,必有所图。他们眼界又小,顺手丢个芝麻,偏要叫他们讲解成个西瓜,不晓得的还当人占了天大的好处;二则有些爱贪小便宜的,见人好说话,本日来讨锅,明日来要盆。凑手的时候与了他们,天然说好,倘或一时不凑手,略加怠慢,反把人说成臭骨头,倒不如向来片叶不沾身的好了。故向来好人难当,便是故意,亦不成轻举妄动。
管平波还不晓得肖金桃把她的快意算盘看的一清二楚,只见肖金桃表情不错,便趁机闹着跟肖金桃要人,撒娇道:“好妈妈,我在家闲的发慌,我想收几个小门徒,你可有保举的人?”
哪有儿子撵老子的屋里人的?练竹娘家原也是读过些书的,皱着眉头看向胡三娘,表示胡三娘管上一管。胡三娘早因新人进门打翻了醋坛子,下半晌就在屋里骂了一回,要给新人一个上马威。哪知管平波不在家,她骂的嗓子冒烟才发明白骂了一场,气的半死。现在儿子替她出头,她心中自是千肯万肯,故假装无能,且把守平波如何开交。
走出肖金桃的院子,一阵北风吼怒而过。雪花顷刻如扯棉絮普通簌簌落下。管平波的脚步顿了顿,不由想起前年夏季,也是这么冷,见货贵三分。村里的刘大官人看上了她,令人抬了二百斤炭,一角猪,三石大米来求亲。把她奶奶看的两眼似饿狼,却被父亲一口回绝。村里多少人来劝说,父亲都无动于衷。世人都说她父亲读书读傻了脑筋,只怕神仙都治不好了。倒是到了年下,门生请用饭,她父亲喝了两杯酒返来,才模恍惚糊的道:“那角肉真馋人呐!”
管平波笑的一脸天真:“便是我生了,也不想带。我见过奶娃娃,软趴趴的,抱都有讲究,还没日没夜的哭,看着就烦。前日我还同雪雁说,端的有了孩子,赖给姐姐带,不知她肯不肯哩。”
管平波也笑:“倒是想了个脚踏式的,做出来看如何。”
管平波道:“那你叫厨房再做就是了,我们家这么大的屋子,定是有钱的很,用饭总不愁的。”
在一旁服侍的珊瑚没出处的一抖,管大刀竟还会撒娇!昨夜一战,二房里已悄悄给管平波起了外号,只没叫主家晓得罢了。贝壳想起夙起管平波悄悄巧巧的抱着练竹的景象,也掉落了一地鸡皮疙瘩。
练竹一脸看傻子的神采,固然她盼儿子都快盼傻了,毕竟还没有真傻,这孩子如何才嫁出去就傻了?窦怀望那里敬爱了!?
练竹倒是听懂了,劝道:“她才来,你怎好不给她做脸?”
话说到这份上,黄氏又不焦急,便罢了。再寻了几句闲话,蹭了顿中饭,才回族里奉告。世人听了,见肖金桃愿出钱,管平波愿着力,不好再催,只得伸长脖子慢等了。
打了个酒嗝,持续道:“嫁女儿做小,就是一锤子买卖,今后权当女儿丢了。要晓得他们几家子,姨表弟娶了表姐,姑表兄娶了表妹,小妇便是叫大妇打死,夫家少不得出来周旋,赔三瓜两枣,我们这等人家还能往上告不成?只怕还没出村庄,就叫人打个臭死了。便是手腕没那般狠戾的,见你年青貌美,生了妒忌心肠。旁的手腕不消,日日只给你半碗粥,打发你日晒雨淋,不消三五年,你便是西施,也落魄成无盐了。到时候你是主还是奴?他们就不懂,现在呐,世道不好,流民各处都是。我好生把你养大,往流民里头寻个好的做上门半子,我这一房按例能起来。”说毕,傲慢一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可记着阿爷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