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豫亲王语气间已经有了萧冷的意味,“我来是有事想说与六哥晓得。”
夜深露重,月色更加清楚,清华如水,沐人衣冠如披霜被雪。睿亲王饮多了,感觉酒意突沉。玉雕栏外是一围芍药,人间四月芳菲尽,栏外的花已经开得半凋,有一瓣被夜风吹拂,恰好落在他衣袖间,他伸手拈了起来。她老是爱簪芍药,有一种芍药花叫“金线银雪”,洁白花瓣上撒着金丝,簪在堆乌砌云般的发间,极是鲜艳。
大明寺的芍药久负盛名,积年的芍药花会,更是西长京一盛。通城的人不过借看花之名,到寺中玩耍,实在是赶庙会的意义。真正去看芍药的,除了秀才文人,便是些读过几卷书、一心附庸风雅的富沽之流。他们径直往寺后去,一起行去,游人公然渐稀,谁知到了芍药圃外,却被寺中的和尚给拦住了。道是城中首富陆家的女眷本日前来赏花,故而摒尽统统闲杂人等。
睿亲王眼中仿佛映入这万点细碎的银光,更加变幻莫测,声音已如常般慵懒惰漫:“你刚才说有事说与我听,倒是何事?”
两小我一口气跑出寺门,但见寺前人隐士海,推搡不动,方才住脚,慕临月被他拉着一起疾走,到了此时只是大口大口喘气,连腰都已经直不起来。定湛又累又气又好笑,将两朵芍药交到她手中,说:“就为这两朵花,可真不值得。”见她长发狼藉,转头见那几名追逐出来的和尚仍在不竭四周张望,心中一动,抽出袖中锦帕,道:“你快将头发束好。”慕临月接过锦帕去,将长发重新束好,拈着那两朵花,嗅了嗅花蕊,欣然叹了口气:“如许都雅的花,竟然一点也不香,可见世上事不快意十居八九。”定湛道:“真是小孩子,有的花香,有的花不香,这又和世事快意不快意扯得上甚么干系?”慕临月嫣然一笑,笑容竟比她指间的花更美。定湛不敢再看,说:“走吧。”与她出来寻着了马,上马回慕府去。
她的眼睛那样亮,仿佛有星光灿烂:“那我不消求了,我甚么都有。我有疼我的爹爹,另有哥哥们,另有你。”
睿亲王哈哈一笑,道:“天命如此,不信何如?”漫不经心伸手执壶,扬声唤人,“来呀,酒冷了,重新温过,换大杯来,本日我要与七弟痛饮一回。”
一说就说到内心的隐痛上去,豫亲王的神采不由有几分郁郁,睿亲王俄然兴趣勃勃起来:“京里王公大臣,合适的女儿家并很多,只要你相中了谁,我保管去替你说和。”
睿亲王沉吟不语,孟行之却道:“鄙人要恭喜王爷。”睿亲王目光明灭,孟行之道,“豫亲王意在震慑王爷,好令王爷有所收敛。他既俄然有此举,便申明王爷那招杀着,可算走对了。”睿亲霸道:“此人对老四忠心耿耿,他必是有所顾忌,以是才来警告我,看来他应当也晓得那招杀着,是出于我的安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