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霜识得此人是华妃宫中的首级寺人廖存忠,当下并不理睬,栗儿道:“真真吓煞人了,幸亏女人还没睡。”
如霜并不答话,转开脸去。华妃气得满脸涨红,廖存忠见机不对,立即道:“娘娘,不如马上派人回奏皇上,恭请皇上圣裁。”华妃犹未说话,外头一声接一声的通传出去,内官声音清清楚楚地回奏:“娘娘,豫亲王请见。”
如霜此时方才开口道:“只怕我活不过彻夜。”
豫亲王见捞救有望――纵捞上来定也是尸首了,因而折返舱中。如霜敛衽为礼:“请王爷为如霜做主。”华妃面色灰败,几欲落下泪来,道:“七爷,现在我百口莫辩,唯请皇上圣裁。”豫亲王略一沉吟,道:“臣弟服从。”他既用此称呼,便是以皇弟身份措置家务事,虽在礼法上仍欠安妥,亦算勉强从权。
如霜站起来,以扇柄扒开绡纱帘幕,了望窗外不远处岸上的扑灭烧炬:“我今晚如果死了,明日皇上问起来,你们只要说我是因奸情败露惭愧他杀,便可推得一干二净。这一套连环计,先是诬我与人有奸,再来安闲取我性命,最后一步当然是杀人灭口,永绝后患。”回顾凝睇捡儿,“三小我证已经死了两个,你莫非不惊骇么?”
跟从在豫亲王马后的一名千夫长迟晋然,乃是曾随豫亲王出征舍鹘的亲信侍卫,年纪虽不过二十岁,却因军功卓著已经升到了千夫长。他长着一张娃娃脸,脾气亦稚气犹存,策马追上了豫亲王,躬身舒臂仍将水袋系回豫亲王的鞍后,一笑暴露口乌黑的牙,说:“病恹恹一小我,真不晓得皇上喜好她甚么?半夜半夜的,我们这趟差事可真窝囊。”
迟晋然吐了吐舌头,拍马直奔向前。
捡儿早传闻过竹签钉指之刑,吓得魂飞魄散,连声哭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这玉佩是慕女人给我,叫我交给张胜宝,说张胜宝天然晓得给谁。”
廖存忠素闻她脾气古怪,迟疑一下正筹算请退,外头已经通传华妃来了。廖存忠迎了出去,只见前导的四盏鎏银八宝明灯渐行渐近,夜间风大,华妃系了件大红大氅,更显风韵绰约,由宫女内官簇拥着款款而至。华妃扶着廖存忠的手肘进得舱来,如霜夙来不睬会宫规礼节,端然坐在那边,无动于衷。华妃倒若无其事,说道:“真没想到出了这类事,我一传闻就赶过来了,幸亏没有伤到人,这刺客实在是胆小包天,也不怕凌迟正法,连累九族。”
华妃亦顾不得礼法,掀帘疾步而出,江面上御营小艇来去,举着灯笼火把捞人,江流湍急,那捡儿一入水中,却再也未曾浮起。垂垂过得小半个时候,华妃满身发冷,扶着宫女立在那边,不言不语。如霜款步上前,望着黑沉沉的江面,漫然道:“看来又死了一个。”华妃回顾望去,只见灯下她面色似玉,端倪如画,姿容清丽难言。华妃却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声音里透着恨意:“你这招好毒。你会有报应的――你终有一日会遭报应的。”
车前本悬了一对明角风灯,碎石路上车声辘辘,隔着薄锦车帷望去,那两盏灯亦摇摇摆晃,仿佛一双发着光的风铃,几近能够闻声清脆的铃声摇摆――如霜定了定神,才晓得并非幻觉。紫金鸾铃的声音脆而清澈,就在马车附近,声声入耳。
张胜宝没能传来,廖存忠旋去即返,神采非常丢脸:“娘娘,张胜宝刚才惧罪跳江他杀了。”
华妃非常不测,豫亲王本是随在台端摆布,傍晚时分另有驿报来,知会世人天子已驻跸乐昌行宫,统领跸警的豫亲王天然应当在乐昌,如何会夤夜至此?何况虽在船上,亦为行宫,夜色已深,亲王不便擅入有宫眷的楼船。华妃传闻他来了,料是奉旨前来的,只得事出从权,命人放下帘子,隔帘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