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未留片纸,唯有茶案上,鲜明摆着一只木盒。
客店外的冷僻街道,王晟坐在街角一处茶摊里喝茶消食,马拴在摊前柳树下。小马车响着细碎铃声驶过街面,缓缓停在中间某个闭门的店铺旁。白兰相抚弄着编好的草结,耳听着车外冷风里一些特定声气,纤细的声响在各个方位一动而隐,那是闻兰音而来的部下,这四周的耳目。他眼望虚空,说道:“你去吧。”
地主头请吃茶,要不给面子,恐怕就得动刀子了,这是先礼后兵。
他安排人在客店闹那么一出,是为了摸个底。那些人若肯坐下吃杯茶,起码没有敌意,若还能将话说开,问出几分来路去处,天然是友非敌了。但若给脸不要,敬茶不喝,脱手打了起来,乃至杀了出来,当视为敌对,那以后擒拿打杀,挖查来源,都是惯常所为,再狠辣的手腕也尽可施使。
十余人才打了数招,堂上桌椅俱被砸烂,掌柜与伴计惊喊着“杀人啦”,逃进了厨房躲藏。
白兰相倚靠着车厢,可巧赶上的事,不如也走一遭。因而一声叮咛,马车也朝那处缓慢跑动。
有些场合不能用言语或笔墨,三部会以结实传讯。这些结实可以是草茎编结,也可以是丝布、绳带,每一只结实的含义只要三部的人才看得明白。白当家用于发号施令的结实,当然只要他一人编得出来。
“客倌与那几位高朋是了解老友?”掌柜听他说话另有一分客气,只是要请人却没个名姓,都不知是哪路地痞恶棍,还是匪贼恶霸,一副要肇事的架式,又不能不该付,只得硬着头皮问。
黑脸男人咧嘴笑道:“上好茶,店里顶尖最好的茶!”
店堂里只要五六张桌座,此时并无客人,那些粗汉仿佛省了清场的费事,对劲地各拉了条凳坐下,或一人或二人,把几张桌都占了。黑脸男人坐在中间桌,手指敲了下桌面,开口:“上茶!”
掌柜僵着笑容,“小店住的都是高朋,不知客倌问哪一名?”
“客倌喝、喝甚么茶?”
黑脸男人听得如此峰回路转,肝火方消,“高朋故意了,还请留个万儿,自当上禀舒帮主,代为请安。”
街角王晟早早放下了茶碗,看着那些人影飞遁,茶摊后转出来两人,问道:“可要追捕?”这俩是他的帮手,轻功技艺自是一流。
掌柜迫于豪势,给那曹五指了指前晚投店客人的流派。
他不动,会有别人动。
江湖中,两帮人马碰上面,要打交道谈事情,请吃茶是个礼节。相互给面子的,便会坐下吃茶摸索,如果同道谈得开,自可办理出几十年相好的美意,相互和蔼生财,若撞着交不上道的,要翻脸厮打也是茶后的事。至于请茶不喝的,有避事的也有用心结梁子的,少不了到部下见一番工夫。如若还杀伤起来,那就结恩不成反变结仇了。所谓道分歧不相为谋,那事得是多大,道是多分歧,才没法转圜。
韩佑武不成思议地打量了他一眼,心道:王哥你真高超,弄了这么个胡涂蛋来搅事。他把白壶装回木盒,扯了块床布裹好背肩上,从店门走了出去。
韩佑武身形一动,人已消逝不见,只要一角车帘微微闲逛。
这类刺探,无可制止地会有第三种成果,那就是对方不战而逃。
韩佑武挎着宝贝重返车上,白兰相已经安排好了统统盯梢查探之事。
曹五走到一间房门前,抬掌呯呯拍着门,大声道:“房里客人,我——”蓦地一股掌风破门而出,将他震得大跌出去。随即三四道蒙面黑影从楼梯角横梁上抢出,掌击拳打,向店堂里几个粗汉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