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城迟早是要丢的,这一仗倘若真的非要跟北周争个胜负,只怕天下安宁的局面保持不了多久。”他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到时候青国国力受损,倒是让南风捡了个便宜。”
“带他下去。”
手指抚上砚台,玉长庚看洫迎持续说,“你且记着,苍梧城被攻占了也无妨,迟早也是能夺返来的。只是这战事,铁马队再不能掺杂分毫。”
玉长庚背靠软垫,渐渐吐出一口气,俊美的侧脸上染上一层暗淡情感。
洫迎渐渐看他一眼,眼底的情感悲喜不辨。
洫迎一惊,“部属该死!但两军交兵,恰是用人之际,主上……”
洫迎站起来退出军帐。他的内衫早已被盗汗渗入,黏糊糊的贴在身上。冷风一吹竟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部属明白。”
忡印愣在原地,本来在嘴边的话也硬生生噎归去。他跟了玉长庚整整十年,倒是第一次见他暴露如此神情,一改昔日温润如玉的模样。莫名的庞大发急从他的心底炸开,忡印不敢再看玉长庚的眼睛,他赶紧跪行几步挡住玉长庚的来路。
“主上,主上……”忡印双膝一软,膝盖砸在夏季里坚固的空中上,他虎目通红,尽是滚烫的泪水。“忡印自十三岁起就被主上挑中,跟从铁马队交战……忡印的名字和性命都是主上给的,如此,如此主上便是要了忡印的命……只求主上能宽恕忡印这一回……”
一句话如同好天轰隆,忡印硬生生顿在原地。他绝望的看着玉长庚翻开帐帘,以一贯的文雅姿势走出来,帐帘从玉长庚的身后落下,那一抹玄色背影终究完整消逝在忡印面前。
“主上……”忡印有些慌,他向前膝行两步,声音里带着几分要求。
玄色长袍摇摆着垂下来,挡住玉长庚的沾着霜凌的靴子。他不说话站在忡印面前,薄唇抿起。很久,玉长庚伸出右手,食指上那枚意味着帝王权力的玄色宝石戒指灼灼发亮。忡印愣了愣,见玉长庚没有再没有其他行动,这才诚惶诚恐的站起来。许是跪得时候太久,他的双腿还是止不住颤抖。
玉长庚归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没有人晓得他去了那里。只是那张俊美如玉的倨傲面庞上又多了几分清冷。他乃至看都没看一眼跪在军帐前整整一夜的忡印,径直翻开丰富的帐帘。金线绣制的长袍边角扫过忡印的脸颊,刺拉拉的触感如刀子划过。
倘若宫佳南曦奏请再调兵,这场战役无疑会再扩大。他还不想为了宫宇一句话挑起的战役就把铁马队全都搭出来,更不想倾尽一个国度之力去对于北周。就算最后勉强险胜,南边另有南风虎视眈眈,到时候南风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真的回天有力。
寂静很久,玉长庚渐渐将舆图卷起放在一旁。“你如果情愿跪着,就去帐外跟忡印一起跪着。甚么时候跪够甚么时候去领军棍。”波澜不惊的口气,明显是惩罚的话,却听不出涓滴指责的意义。
“早跟你说过别这么鲁莽,主上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堂堂威武男儿,此时却跪在这里哭得不成模样,这如果传出去铁马队的面子往哪搁。也怪他来不及挡住那一剑,眼睁睁看着忡印一剑洞穿宫佳南曦的肩胛骨。
带着哭腔的粗暴的男人声音回荡在铁骑虎帐里。玉长庚只是面无神采坐在毛毡上,借着晨光翻看地形图,对军帐外忡印的哭喊声充耳不闻。
“求主上降罪……”
“既然不听我的号令,今后也就不必持续待在铁马队里。”
他强压下声音里的颤意,恐怕一个不对惹得玉长庚将火气迁怒到本身身上。获得允准后,洫迎掀了帐帘稳步走出来。正迟疑着不知该如何替忡印讨情,却听玉长庚俄然开口道:“忡印鲁莽,连你也这么没有分寸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