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慕容冲进逼长安，众至数万。秦王坚登城俯视，见冲在顿时耀武扬威，不由失声道：“此虏从那边出来，乃敢猖獗至此！”当还问本身。说着，复大声呼冲道：“奴辈止可牧牛羊，何必自来送命！”前时何亦引入紫宫？冲答道：“正因不肯为奴，以是欲取尔位！”坚令将士登陴守御，自下城迟疑多时，乃遣使赍取锦袍一袭，出城送入冲营，且令传谕道：“前人交兵，不断令人，朕想卿远来草创，岂不惮劳，特命使臣赐汝一袍，聊明本怀，朕与卿多么恩典，卿为甚么变志？”冲亦遣詹事复答，自称皇太弟，谓当今心在天下，岂顾一袍小惠，如果知命，便可君臣束手，早送出天子梓宫，孤当宽贷苻氏，借报前惠，免得汝口口声声，自矜旧谊。龙阳之宠，原不敷道。这一席话，气得苻坚两目圆睁，且怒且悔道：“我不消王景略阳平公言，使白虏胆敢至此，岂不成叹！”秦人向呼鲜卑为白虏。遂调兵出战，互有杀伤。两下里相持兼旬，已战过了好几次，未决胜负。秦王坚不觉愤发，亲督将士，与冲交兵仇班渠，得破冲军，进至雀桑再战又捷，复进至白渠，堕入伏中，为冲所围。又是骄兵之过。殿中大将军邓迈，左中郎将邓绥，尚书郎邓琼，自相告语道：“我家世受秦恩，怎可不死君难！”当下各执长矛，拚死突围，三将在前，诸军随后，一齐奋勇，立将冲兵冲散。坚得着走路，始克驰归。
后秦王苌，闻突入关，与僚佐共议进止，齐声道：“大王宜亟西行，得能先取长安，方可立定底子，再图四方。”苌笑说道：“诸君所论，皆非明见。本日燕人起兵，意在光复故乡，就使得志，也必不肯久留关中，我当移屯岭北，广收资实，坐待秦亡，俟燕人既去，然后引众入关，长安可唾手而取了。是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策。僚佐方才佩服，苌乃留宗子兴居守北地，自率部众趋新平。畴前石虎季年，清河人崔悦为新平相，被郡人杀死，悦子液奔入长安，至苻坚僭位，得官尚书郎，自表父仇不共戴天，欲与新平人冒死，坚代为补救，削去新平城角，作为记念。新平土豪，引为己耻，常思自主忠义，得补前恨。及苌至新平，太守苟辅，因兵单难守，即欲降苌，郡人冯杰等入谏道：“天下丧乱，忠臣乃见，昔田单仅守一城，尚得存齐，今秦犹连城数百，莫非便灭亡不成？况既为臣子，伏侍君父，要当经心极力，除死方休，何如甘作叛臣，遗臭万年呢？”辅乃誓众恪守，多方抵抗。苌筑土山，辅亦筑土山，苌凿隧道，辅亦凿隧道，表里相制，屡挫苌众。辅又为诈降计，诱苌入城，伏兵邀击，几得擒苌。苌幸得逃脱，部众丧亡万余人。嗣是苌不与辅战，但在城外，筑起长围，堵截粮汲，辅死守数月，粮尽矢竭，连水道尚且不通，目睹是有力再支。苌探得动静，即遣吏语辅道：“我方以义取天下，岂忍仇害忠臣？君可率众男女还长安，请勿他虑，我但求此城设镇罢了。”辅信为真言，遂率男女万五千口，开城西走，那知苌已预设陷坑，坑旁置伏，一俟辅众出来，即发伏四蹙，迫使入阱，不幸万五千口兵民，都出错陷坑中，尽被坑死，无一孑遗。如此残暴，哪得悠长？苌得入据新平，专密查长安动静，再议停止。
冲出兵不进，到了夜间，却遣尚书令高盖，引众疾走，潜袭长安。城中未曾防备，晨启南门，突被冲军掩入，门不及闭，幸左将军窦冲，前禁将军李辩等，从内城杀出，猛厉无前，得把高盖杀退，斩首八百，脔尸分食。盖败退后，复移兵往攻渭北诸垒，与秦太子宏相值，战复得胜，奔回冲营。秦王坚又自反击冲，大获败仗，逐冲至阿房城，城尚未阖。秦将请乘胜杀入，偏坚惩着前败，只恐城内有伏，不敢径进，竟鸣金收军，退回长安。前次轻进，此次轻退，总之气数将尽，无一合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