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秦主姚苌，探得苻坚出走，正拟往袭，适值权翼奔来，益知苻氏真假，遂遣骁骑将军吴忠，带领马队，往围五将山。忠星夜进步，行抵五将，一声鼓噪，把山围住。秦兵当即骇走，只侍御十余人，跟着苻坚。坚神采自如，尚召宰人进膳，自鄙人箸。俄而后秦兵至，把坚拘往新平。统统坚妾张夫人以下，一并被掳，软禁新平梵刹中。姚苌不见苻坚，但令人向坚求玺道：“苌次应历数，可将传国玺见惠。”坚横眉怒叱道：“小羌敢干逼天子，太无天理，图纬符命，有何根据？五胡挨次，无汝羌名，玺已送晋，岂授汝小羌么？”苌尚不肯已，再遣右司马尹纬，迫坚禅位。坚见纬状貌魁伟，志气英挺，身长八尺，腰带十围，不由的惊问道：“卿在朕朝，曾否得官？”纬答道：“曾做过几年吏部令史。”坚感喟道：“卿仪容不亚王景略，也是一宰相才，朕无耳目，独不知卿，怪不得目前败亡哩？”纬乃援尧舜禅让故事，安闲讽坚。坚变色道：“禅让故事，惟圣贤可为，姚苌叛贼，怎得上拟前人！”汝也不配为圣贤。说着，复痛骂姚苌背恩负义，唠叨不休。纬知不成说，返报姚苌，苌竟遣使逼坚他杀。坚临死时，顾语张夫人道：“不成使羌奴辱我女儿。”遂拔出佩剑，先杀宝锦，然后投缳毕命，计年四十八岁。张夫人向尸再拜，大哭一场，就把坚佩剑拾起，向颈一横，碧血飞溅，红颜委逝。中猴子诜，也取剑自刎，随那父母灵魂，同往鬼门关去了。可贵有此烈妇孝子！
可惜苻丕非令主，晋阳兴替仅逾年。
且说秦太子宏，奔至下辩，为南秦州刺史杨璧所拒。璧妻本是坚女，叫作顺阳公主，为太子宏女兄，他却欲自保身家，不认郎舅，竟致回绝。世态炎凉，可见一斑！宏乃转奔武都，顺阳公主也恨夫薄情，弃璧投宏。尚恐璧出兵来追，干脆南下归晋。晋廷令处江州，寻给辅国将军职衔。惟秦长乐公苻丕，趋还邺城，另有部众三万人，会王猛子幽州刺史王永，与平州刺史苻冲，屯兵壶关，遣使迎丕。丕恐燕军复来攻邺，不如先机出走，乃率男女六万余口，西往潞州。秦骠骑将军张蚝，并州刺史王腾，趋候途中，迓不入晋阳。王永闻信，留苻冲守壶关，自率万骑见丕，述及长安失守，及故主凶终等情。乃就晋阳举哀，全军缟素，追谥坚为宣昭天子。
慕容垂亦无从觅粮，趋回中山，沿途但取桑椹代食，饥疲非常。关东前时，曾有谎言道：“幽出，生当灭，若不灭，百姓绝。”系慕容垂原名。曾见前文。垂与丕相持经年，害得百姓不安耕稼，遂致野无青草，人自相食，应了前日谎言；这也未始非劫数侵寻，以是有此兵争呢。实是争城者之罪。且说慕容冲败回阿房，汇集败军，再加整缮，复四出寇掠。秦平原公苻晖，多次为冲所败，秦王坚令人责晖道：“汝为我子，拥众数万，不能制一白虏小儿，还想活着做甚？”晖闻言恚慨，竟至他杀。前禁将军李辩，都水使者彭和正，恐长安不守，调集西州人，出屯韭园，坚征召不至。高阳公苻方，与尚书韦钟父子，驻守骊山。方与冲战殁，钟父子并皆擒住。冲命钟子谦为冯翊太守，使招降三辅士民。冯翊垒主邵安民等，责谦道：“君系雍州望族，今乃从贼自失忠义，有何脸孔对人！乃尚敢来饶舌吗？”谦羞惭满面，返白父钟，钟不堪悔叹，服毒以殉，谦南下奔晋。秦左将军苟池，右将军俱石子，率骑五千，与冲争麦，冲族人征西将军慕容永，击杀苟池，石子奔邺。秦复遣骁将杨定，引兵击冲。定系故仇池公杨纂族人，仇池陷没，降入苻秦，秦灭仇池，见六十二回。坚爱定勇猛，招为半子，拜领军将军，至是率摆布精骑二千五百人，前击冲军，十荡九决，无人敢当，冲众大败，被定掳得万余人，还城报功。坚命将俘虏一并坑毙，再令定出徇坝上，又破慕容永，永退语慕容冲，谓定难力敌，宜用智取。冲乃设堑自固，俟养足锐气，再行打击。嗣闻长安城上有群鸟数万翔鸣，俱作悲声，关中方士，多言长安将破，冲乃悉众攻长安，秦王坚亲出督战，飞矢集身，流血满体，不得已走还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