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王永进为左丞相，已二次传檄，预戒师期。丕乃留将军王腾守晋阳，右仆射杨辅戍壶关，自率众四万进屯平阳。适值慕容永驰使假道，志愿东归，丕当然不准，且命令云：
慕容盛叔侄，随永至宗子，见永所为分歧，恐本身不免遭殃，因密白叔父柔道：“闻我祖父已复兴幽冀，东西未壹，我等寄身此地，自居怀疑职位，好似燕在幕上，非常伤害，何不乘此机遇，便即高飞，一举万里，免得坐待坎阱哩！”柔也觉得然，遂与盛等悄悄出走，从间道趋往中山。途次遇着群盗，拦住来路，盛慨然与语道：“我是六尺男儿，入水不溺，在火不焦，还问汝敢当我锋否？汝若不信，试离我百步，高举汝手中箭镞，我若射中，汝可谨慎细心，防着丧命，倘射不能中，便当束手待毙，由汝措置罢！”盗见他幼年语夸，必有奇技，乃退至百步以外，举箭待着。脚才立定，已听得飕的一声，有箭射到，不偏不倚，插入箭镞。盗不由咋舌，掷箭拱手道，“郎君乃朱紫子，具有家传绝技，我等但欲相试，岂敢相侵！”说罢，反从囊中取出白镪，作为赆仪，让路送行。盛也未几辞，受赠道别，径往中山去了。
东海王纂，与弟尚书永平侯师奴，调集余众数万，奔据杏城。别的后妃公卿，多被慕容永军掳去。永遂入宗子，由将佐劝称帝号，便即被服衮冕，竟然御殿受朝，改元复兴。他见丕后杨氏，华色未衰，即召入后庭，勒令侍寝。杨氏貌若芙蕖，心同松柏，怎肯失节事仇，害羞受辱？当下谢毫不从。永复与语道：“汝若从我，适时汝为上夫人；不然徒死无益！”杨氏听了“徒死无益”四字，不由的被他提示，便佯为进言道：“妾曾为秦后，不宜复事大王，但既蒙大王见怜，妾亦何惜一身，上报恩遇！但必须受了册封，方得入侍巾栉，免致别人轻视呢。”永闻言奸笑道：“这亦无妨依卿，俟明日授册，与卿欢叙便了。”说罢，即便杨氏出宿别宫。翌日，命令册封杨氏为上夫人，令内官赍册入奉，杨氏接得册宝，勉为装束，专待夜间动手。夜餐已过，永即至杨氏寝室，来与调情。杨氏起家相迎，冒充拜谢，永见杨氏盛饰如画，秀色可餐，比昨日更素净三分，禁不住欲火上炎，便欲与她共上阳台，同谐好梦。偏杨氏安闲进言道：“今夕得奉养大王，须待妾敬奉三觞，聊表敬意。”永不忍推让，乃令侍女取出酒肴，本身坐在上面，由杨氏侧坐相陪。杨氏先斟奉一觞，永一吸而尽，第二觞亦还是的喝干了。到了第三觞上奉，杨氏左手执觞，递至永口，右手却从怀中拔出短刀，向永猛刺。也是永命不该绝，先已瞧着，急将身子一闪，避过刀锋。杨氏扑了一个空，又因用力过猛，将刀戳入坐椅，一时反不能拔出，更被永左手一挥，把杨氏推开数步，颠仆灰尘。杨氏自知无成，才竖起黛眉，振起娇喉，向永诟詈道：“汝系我国逆贼，夺我都，逐我主，深思欺侮我身，我岂受汝欺侮么？我死罢了！恨不能揕汝逆贼！”说着，已被永抽刀一掷，正中杨氏柔颈，血花飞溅，玉碎香消。完名全节，一死千秋！永怒尚未息，喝令摆布入室，拖出尸身，自向别室寻乐去了。
鲜卑慕容永，乃我之骑将，首乱京师，祸倾社稷，豕凶继逆，方请逃归，是而可忍，孰不成忍？其遣左丞相王永，及东海王纂，率禁卫虎旅，夹而攻之，即以卫大将军俱石子为前锋都督，誓歼乱贼，以复国仇，其各尽力毋违！令甲既申，诸军并出，总道是旗开得胜，马到胜利，哪知天下不快意事，十常八九。丕在平阳静待数日，开初尚接得安然军报，只说是军至襄陵，与贼相遇，未决胜负，厥后即得败报，前锋都督俱石子战死了，最后复得绝大凶信，乃是左丞相王永，亦至阵亡，全军俱败溃了。虚写战事，又另是一种笔墨。丕不由大惊，忙问东海王纂下落，侦吏报称纂亦败走，惟兵士死伤，尚属未几。这语说出，急得不失声大喊，连说不佳。看官道是何因？本来纂从长安奔晋阳，麾下懦夫，本有三千余人，丕恐纂为乱，胁令闭幕，此次又惧纂抨击，以是越觉错愕。仓促不及细想，便率骑士数千，狼狈南奔，径赴东垣。探得洛阳兵备空虚，意欲率众掩袭。洛阳时已归晋，当由晋西中郎将桓石民，探知动静，即遣扬威将军冯该，自陕城邀击苻丕。丕不猜中道遇敌，匆促接仗，部骑惊溃，丕跃马返奔，马蹶坠地，可巧冯该追至，顺手一槊，告终性命。不度德，不量力，怎能不死？总计丕僭称帝号，不过二年。另有秦太子宁，长乐王寿，及左仆射王孚，吏部尚书苟操等，俱被晋军擒住，连丕首共送建康。还算蒙晋廷厚恩，命将丕首安葬，统统太子宁以下，一体赦免，饬往江州，归苻坚子宏管束。宏降晋见七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