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凉兰照汉阙 > (1)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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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曹營的病榻上坐著少年,星砂嵌眼,不裁直裾,憑它塌塌的蓋了壹地,倒也臥的舒坦。眼角畫著玫紅色的妝,極力讳饰的病容只用塗抹反而蒼白的更加明顯。用來暖心的水袋不斷地燙到膝蓋,少年唯只顧著將手中的棋子壹顆顆打入局中。

他不駁,只是低頭又落壹子,浅笑著說,“完此局否?”

“哦,”少年接過碗勺,神采冷酷的可骇,生生鑲著壹雙冰冷肅殺的眼睛,卻有壹副灵巧懂禮的模樣,“公公過慮了,麒麟無礙。”

最似曹操,天下又如何能禁的起第二個曹賊……

“妳明知夫君身故意疾,常常炊事平淡,不敢忽视,怎麽能給夫君喝那麽鹹腥的東西!妳說呀!”

少年扶起她,壹邊又落壹子,心口的水袋,又壹次滑到腿上,他並沒有去撿,只是壹點事都沒有地,扶她坐到榻上,又在她的面前不遠落下壹子,就這樣簡單的動作,又令他再壹次緊捂上嘴巴,無停止的重咳繼續了幾聲,壹連串的血珠就從指縫裏滲了出來。

“喂,起來!學渣!”

他興奮的盤起膝蓋,大笑起來,“晏兒,我多次想能在壹統天下時娶你為妻,生幾個孩子,離開這戰場!”他壹擡手將棋桌掃落在地,抱起晏兒枕在膝間,細長的手指撫著她的臉頰,嚮往的神采仿佛真的無事,令她幾乎就信赖……

“郎中,郎中說呀,”她又這樣看去他壹眼,壹下撲在床前的軟墊上,道,“安好,安好……”笑著,笑著,那眼淚像化開了,像有生命的淩汛順著他微小的脈搏流了下來,“我雇來的車隊就停在門外,豺狼營中的將士也會追隨。如此。安好?”

榻上的少年停了棋子,冷酷的眼眸困在壹副稚嫩未脫的妝顏裏,水壹樣踏踏的轉,可這,畢竟是麒麟將軍,他摸著胸口,往上敷著水袋,“我的病,郎中怎麽說?”

“無事。”他無聲笑著,造作擺出無事的模樣,那笑容像被篩碎了,沈溺了,熔化在煉獄般的紅顏裏。

太監壹拜就要退下了,身到門口,卻被壹個尖銳的女聲生生喝了回來。

棋子響在深夜,與甲士的進退猶如壹律,擊節!鼓缶!並械!列陣!突刺!就是這樣安靜的聽的見棋子聲的軍陣,作為曹操嫡派,更是伏在叢中的豺狼。擁有這支軍隊的將領以他陰柔決絕的致命之美,給獵物擺出壹個安靜的骗局。在最後的咬合關閉之前,從不給死物壹點鉴戒起來的機會。只在偏僻的院落,啪噠、啪噠,用病弱的節奏打個不断。

“晏兒,妳看我的血,像不像這淡淡冬月裏的臘梅紅了?”話頭落了,他又輕嘆,留下壹串又辣又苦就不見甜的甜美。

少年捋著她有節奏的呼吸,漸漸停了撫摸。從屏風後面轉進個人來,少年緩緩的擡起頭,面無神采的說道,“迷藥可給夠了,可別再讓她醒過來了。”

有羌人來朝,曹操令十餘將領分別扮演本身坐堂中。

被晏兒掐著的太監抖了抖袖子,“哎呀,麒麟將軍,您真是折煞老奴了呦!那郎中說啊……”從太監的喉管插出壹把紅刀子,頭壹歪,便沒了氣。屍身朝壹邊軟了下去,身後的人兒,血珠子濺上她半面的薄紗,玫紅的朱砂塗在眼角,模糊畫出眼睛的輪廓。像個明珠壹般的眼球溺在淚中,含星帶點,肆意釋放著癮藥壹般的癡狂。

“你會給我生好多的孩兒,孩兒長大又納了老婆,你跟我就坐在榻上,聽著他們喊:參拜高堂……”

“常泣須眉如紅顏,為何不叫人間見白頭?”她也望著窗外,斷了調的嗓音寒了聲,攥著的面紗紅了手,聲聲毫不保存的朝他嚷道,“臘梅紅了,尚可白頭,誰像妳那麽狠心讓我看著妳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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