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附
周生子自都来迎父榇,夜与凌生同宿。梦父戒之曰:“笔墨不成不慎也!我不听凌君言,遂以亵词致干神怒,遽夭天年;又贻累徐夫人,且殃及焚文之仆,恐冥罚尤不免也!”醒而告凌,凌亦梦同,因述其文。周子为之惕然。
天孙周旋两间,蹀踱无以自处。母乃补救于中,使序行以齿,二女皆诺。及五可闻闺秀差长,称“姊”有难色。母甚虑之。比三朝公会,五可见闺秀风致恼人,不觉右之,自是始定。然父母恐其积久不相能,而二女却无间言,衣履易着,相爱如姊妹焉。
寄生字天孙,郡中名流。父母以其襁褓认父,谓有夙惠,锺爱之。长益秀美,八九岁能文,十四入郡庠。每自择偶。父桂庵有妹二娘,适郑秀才子侨,生女闺秀,慧艳绝伦。天孙见之,心切倾慕,积久寝食俱废。父母大忧,苦研诘之,遂以实告。父遣冰于郑;郑性方谨,以中表为嫌却之。天孙愈病,母计无所出,阴婉致二娘,但求闺秀一临存之。郑闻益怒,出恶声焉。父母既绝望,听之罢了。
长山赵某,税屋大姓。病关键,又孤贫,奄然就毙。一日力疾就凉,移卧檐下。及醒,见绝代美人坐其旁,因诘问之,女曰:“我特来为汝作妇。”某惊曰:“不管贫人不敢有妄图;且奄奄一息,有妇何为!”女曰:“我能治之。”某曰:“我病非匆促可除,纵有良方,其如无资买药何!”女曰:“我医疾不消药也。”遂以手按赵腹,力摩之。觉其掌热如火。移时腹中痞块,模糊作解拆声。又少时欲登厕。急起走数武,解衣大下,胶液流浪,结块尽出,觉通体利落。
一日天孙沉痼中,忽一婢入曰:“所思之人至矣!”喜极,跃但是起。急出舍,则美人已在庭中。细认之,却非闺秀,着松花色细褶绣裙,双钩微露,神仙不啻也。拜问姓名,答曰:“妾,五可也。君深于情者,而独锺闺秀,令人不平。”天孙谢曰:“平生未见色彩,故目中断一闺秀。今知罪矣!”遂与要誓。方握手殷殷,适母来抚摩,遽但是觉,则一梦也。回思声容笑容,宛在目中。阴念:五可果如所梦,何必求所难遘,因此以梦告母。母喜其念少夺,急欲媒之。
天孙始问五可却媒之故,笑曰:“无他,聊报君之却于媪耳。尚未见妾,意中断有闺秀;即见妾,亦略靳之,以觇君之视妾,较闺秀何如也。使君为伊病,而不为妾病,则亦不必强求容矣。”天孙笑曰:“报亦惨矣!然非于媪,何得一觐芳容。”五可曰:“是妾自欲见君,媪何能为。过舍门时,岂不知眈眈者在内耶。梦中业相要,何尚未知信耶?”天孙惊问:“何知?”曰:“妾病中梦至君家,觉得妄;后闻君亦梦,妾乃知灵魂真到此也。”天孙异之,遂述所梦,光阴悉符。父子之良缘,皆以梦成,亦奇情也。故并志之。
周生
褚遂良
天孙得志,悔闷欲死,马上复病。父母忧甚,责其自误。天孙无词,惟日饮米汁一合。积数日,鸡骨支床,较前尤甚。媪忽至,惊曰:“何惫之甚?”天孙涕下,以情告。媪笑曰:“痴公子!前日人趁汝来,而故却之;本日汝求人,而能必遂耶?固然,尚可为力。早与老身谋,即许京都皇子,能夺还也。”天孙大悦,求策。媪命函启遣伻,约次日候于张所。桂庵恐以冒昧见拒,媪曰:“前与张公业有成言,延数日而遽悔之;且彼字他家,尚无函信。谚云:‘先炊者先餐。’何疑也!”桂庵从之。次日二仆往,并无异词,厚犒而归。天孙病顿起。由此闺秀之想遂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