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蝗来飞蔽天日,竟不落禾田,尽集杨柳,过处柳叶都尽。方悟秀才柳神也。或云:“是宰官忧民所感。”固然哉!
方共瞻玩,一鸡瞥来,径进一啄。成骇立愕呼。幸啄不中,虫跃去尺有咫。鸡健进,逐逼之,虫已在爪下矣。成匆促莫知所救,顿足失容。旋见鸡伸颈摆扑;临视,则虫集冠上,力叮不释。成益欣喜,掇置笼中。
顷之入室取用,则阿堵化为乌有,惟母财十余枚尚在。生大绝望,盛气向翁,颇怼其诳。翁怒曰:“我本与君笔墨交,不谋与君作贼!便如秀才意,只合寻梁上君子交好得,老夫不能承命!”遂拂袖去。
康熙二十四年,平阳地动,群众死者十有七八。城郭尽墟;仅存一舍,则孝子某家也。茫茫大劫中,惟孝嗣无恙,谁谓天公无皂白耶?
一日。置酒高会,万居仆人位,孙与二客分摆布坐,上设一榻待狐。狐辞不善酒。咸请坐谈,许之。酒数行,众掷骰为瓜蔓之令。客值瓜色,会当饮,戏以觥移上座曰:“狐娘子太复苏,暂借一杯。”狐笑曰:“我故不饮,愿陈一典,以佐诸公饮。”孙掩耳不乐闻。客皆曰:“骂人者当罚。”狐笑曰:“我骂狐何如?”众曰:“可。”因而倾耳共听。狐曰:“昔一大臣,出使红毛国,着狐腋冠见国王。王见而异之,问:‘何外相,温厚乃尔?’夫臣以狐对。王曰:此物平生未曾得闻。狐字书画多么?使臣书空而奏曰:‘右边是一大瓜,左边是一小犬。’”主客又复哄堂。二客,陈氏兄弟,一名所见,一名所闻。见孙大窘,乃曰:“雄狐安在,而纵雌狐流毒若此?”狐曰:“适一典谈犹未终,遂为群吠所乱,请终之。国王见使臣乘一骡,甚异之。使臣告曰:‘此马之所生。’又大异之。使臣曰:‘中国马生骡,骡主驹驹。’王细问其状。使臣曰:‘马生骡,是“臣所见”,骡生驹驹,是“臣所闻”。’”举坐又大笑。众知不敌,乃相约:后有开谑端者,罚作东道主。
明季,蝗生青兖间,渐集于沂,沂令忧之。退卧署幕,梦一秀才来谒,峨冠绿衣,状貌修伟,自言御蝗有策。询之,答云:“明日西南道上有妇跨硕腹牝驴子,蝗神也。哀之,可免。”令异之。治具出邑南。伺很久,果有妇高髻褐帔,独控老苍卫,缓蹇北度。即爇香,捧卮酒,迎拜道左,捉驴不令去。妇问:“大夫将何为?”令便要求:“戋戋小治,幸悯脱蝗口。”妇曰:“可爱柳秀才饶舌,泄我密机!当即以其身受,不损禾稼可耳。”乃尽三卮,瞥不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