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和与乐之扬对望一眼,均是满心迷惑,随之登上画舫。走进船舱,两人同时一惊,但见晋王高居主位,搂着一名歌妓,正在调笑喝酒,明斗、竺因风、古严三人各站一角,见了乐之扬,先是一惊,继而面有怒容。
“如何不记得?”郑和透暴露追思神情,“宝音郡主冰雪敬爱,王府里上高低下没有不喜好她的。”
“我站在池边,看着茅舍烧成灰烬,转头四顾,偌大滇池岸边,只剩下我孤身一人。我也不晓得父亲为何放过我,本来我恨他入骨,可他自焚而死,让我恨无可爱,我本来下定决计找他报仇,到现在,我的仇敌又是谁呢?我苍茫极了,分开了滇池,孤魂野鬼普通到处浪荡,其间的痛苦难以言说,若非巧遇家师,我早已变成荒漠枯骨。本觉得遁入佛门,佛法泛博,能够化解人间冤孽,谁知流年暗换,那日的景象老是挥之不去,念兹在兹,竟用心魔,此事一日不解,一日难证大道。”
“好。”冲大师略一停顿,“那么燕王呢?”郑和游移一下,道:“燕王对我有恩……”冲大师道:“若我要你做一件事,你可情愿?”郑和道:“甚么事?”
冲大师察言观色,忽道:“三保,你恨明人么?”郑和一愣,抹去眼泪,点头说:“三保卑贱小人,遭遇乱世,活着已属万幸。”
郑和瞪着冲大师,两人目光交代,郑和的脸上透出一丝挣扎。冲大师又道:“为人当有弃取,背弃燕王,固然不忠,忘了家仇倒是不孝,不为答复大元着力,更是大大的不义,孰轻孰重,你须得好好衡量。”
说到这儿,郑和双目发红,嗓子微微哽咽:“再厥后,我听到了你的死讯,天不幸见,没想到你还活着……”
冲大师讽刺一笑,持续说道:“父王每念一个名字,就有一人丧生,先是女眷小孩,再是王府官吏,再前面是王府卫兵,岸边的人越来越少。开初另有人哭哭闹闹,到厥后,一个个默不出声,仿佛行尸走肉,拖着步子走进池水。我有生以来,从未见过如此景象,蠢如猪狗牛羊,丧命之时也会嘶鸣惨叫,报酬万物之灵,沉默赴死,竟然没有只言片语。
“她疯了!”冲大师看了一眼窗外,“又哭又笑,抢了卫士的短刀,先把脸颊划破,再堵截了本身的脖子。”
冲大师道:“狗入僻巷,不免乱吠乱咬,凡人一旦绝望,总会做出些莫名其妙的事儿。父王杀了宝音,剑尖指着我说:‘你还抱但愿么?’我说:‘当然。’父王细心看了我一会儿,说道:‘如果你本日不死,你会如何做?’我说:‘杀了你,给妈妈和宝音报仇。’父亲愣了一下,哈哈大笑,笑了几声,放下宝剑说:‘你去吧,走得越远越好。’说完头也不回,走进一间茅舍,我莫名其妙,呆在原地,不一会儿,就看茅舍燃烧起来,火光里,父亲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到厥后,甚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郑和恭声道:“托王子的福,三保仍然信奉真主。”
“阿木尔王子?”郑和涩声道,“他是阿茹娜夫人的儿子,我记得他力量很大,搬得动王府的石狮子。”
乐之扬心生警戒,作势退出,晋王早已瞥见他,放开歌妓,招手笑道:“道灵仙长。”
你还记得我妹子么?”
“哄人。”乐之扬笑道,“十岁的小孩,如何会有这么多希奇古怪的动机?”冲大师笑了笑,不置可否,郑和却大为不平,说道:“薛禅王子有夙慧,打小儿就是神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