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愧是金大少的程度,承月才不要他做师爹,腹诽了一会儿,挪眼去看师父手上的针线――竟然是在做衣服,好标致的小衣服,嵌着米粒大的小金珠,衣裙花冠,无不具有,承月且羡且妒地问:“师父,你给松鼠做衣服?”
承月吓得盗汗直冒:“我说错了。”低着头,又嗫嚅:“我只是可惜。”
――别人气愤的时候是谩骂,而姜承月同窗毕竟有灵性,他竟然在这类狗屁倒灶的表情里,产生艺术的感悟了。
便是父亲活着,也会护着母亲,金大少粗鄙他都认了,起码该当珍惜师父。
露生真笑了:“宝玉才堪配黛玉?”
承月欢愉道:“它一点不怕人,真好玩。”
在他的心目中,几近已经勾画出了这位金少爷的形象,他身上流着前清皇室的血,是多么崇高的出身,既晓得经商、家财万贯,但是又博学多才,风雅非常,特别是见了白露生今后,爱屋及乌,他对全部金家都有了光环式的好感。他瞥见那些文雅的梅花桩子、精美的中西合璧的天井,带有一些他从未见过的英国风情的装潢,这是多么高雅的兴趣!而他本人正在行政院里参议国度大事――如许的金参议令他恋慕极了、也佩服极了――他甚么时候能返来?承月猎奇地想,这会是个多么儒雅、温存、风骚俶傥的人物呀。
松鼠:甚么!你在说甚么!这个家里我不答应有第二个儿子!
本来露生从杭州返来后,一向揣摩着编一部新戏,只是选材不决。那日与蒋百里的侄儿乐谈片时,俄然大受感发,想起那孩子说的“越有处女、出于南林”――这不就是一个好故事?
金总:你到底给老子按了多少人设。
露生心中一动:“他本身来的?”
承月不喜好求岳、瞧不起求岳,他多多极少是看出来了,一面暗笑这个傻哥哥老是让高雅人崩溃,另一面心说这孩子固然年纪小、却不向权贵低头,天生一段狷介,是一件功德――只是在“情”这一字的目光上落了俗套,被那等才子才子的戏码哄住了。露生心道,我畴昔不就是误在“才子才子”四个字上?可我现在不肯做才子了,就是真送一个才子到我面前,我也一定看得上!
露生笑着把笔一搁:“如何人就只要两个风致儿?不是黛玉、就是宝钗?我哪个也不像,我是我本身。”
承月心有不甘,终究愤激道:“那金大少为甚么不出来?他为甚么不帮你?”想说“他玩弄了你,待你有事便放手不睬”,又感觉这话实在玷辱了露生,如鲠在喉,气得像只河豚。
露生从速把他拉返来,给他擦着脸上的伤,心急且肉痛道:“你如何不听话?说了别出去,他们要骂就由他骂去,闹大了石市长自会来措置,你这面庞儿生嫩的,若真划破了,破相了看你如何办?!”
露生看他一会儿,心中主动,从案上拿起一本文稿,递与承月:“你看看这个。”
他热血上头地冲出去,跟孔家的家奴打起来了。
露生用心写字,低头柔声应:“晓得了,厨房给你做的雪梨汤,趁热喝罢。”
“云从虎、风从龙、美人自当配豪杰。”说着,他秀美的脸上模糊有豪气纵横,“据我看来,如果能有不世英才、无双国士,得遇这两位仙姝,想来这两位女人也不至于锁在深宅大院里,只能写些闺怨世情!”
承月会心:“并且昆曲发自吴越,用这越女传来重耀门楣,再合适不过了!”此时想起露生做的松鼠衣服,才知他是在给新戏设想打扮,再想这戏里的两旦、小生、翎子生,竟然眼下就齐备――高兴万分地问露生:“师父筹算甚么时候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