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宫是皇后柳微的寝宫――自平留王柳言过世，整整三年，天子都没有踏入半步，为着甚么，合宫高低无不心知肚明：柳微因柳家封后，亦因柳家荣衰，在这皇宫里，实在是最平常不过的事。但是每次听到“皇后”两个字，容郁还是不自主地冷，阴冷。
到底没有如他的愿。柳微死在一个阴沉的下午，气候枯燥得叫人起火，而她温馨地躺在那边，宁和安静仿佛只是熟睡，人面桃花。
兰陵宫还是有些气象的，没有天子的宠幸，到底也还是一国之母的寝居。明珠生辉，锦瑟流光，衬得光阴益加朽迈和糜腐。
忻禹不恼，只道：“平留王情深意重，朕多有不及。”模糊叹惋之色。一贯惜字如金的皇后反而说了句：“吾兄何太痴！”
武训头低得更低，低低地说：“求陛下一个信字，臣不辞万死。”
忻禹以手重抚乌黑的沉香木棺，一寸一寸，容郁瞥见他纤长的指上微微跳动的青筋：“没有别人，洛儿你不必装这么辛苦。”
谁都回不去。
徐公公见多了毁在这匕首下的妃子朱紫，还头一遭见到这般平静的――都是一样的脸，如何人与人之间不同就这么大呢，贰内心嘀咕着，更加恭敬地哈了哈腰，反复道：“娘娘莫教主子难堪！”
武训叩首：“臣未能护得娘娘万全，陡生此变，罪在不赦。”
武训那里还敢多话，只矢语应誓，又狠磕了三个头，退出兰陵宫。
平郡王跪下：“臣有罪――但是正如陛下所言，姑姑去得那么古怪，臣……委实难以放心！”纵认罪仍三分不驯:“……何况，兹事体大，莫非陛下就不想查个水落石出？”平郡王逼问一句，眉又扬了起来。
停一停，又点头：“你放心，朕不会杀你，你不必不时装这么辛苦。”
“陛下的话，微臣不明白。”平郡王柳洛抿了抿薄唇，在容郁的角度看畴昔，那色彩里很有几分犟气，像煞了一小我，极像……像极了。
容郁低了眉缓缓隧道：“皇后终是去了，郡王要好好保重才是。”
容郁想了想道：“皇后美得端庄，无可抉剔，而那金珠公主……大抵是天然的娇媚，容儿描述不上来。”
皇后大丧，停朝三日，举国齐哀。
忻禹摒退寺人宫女，盯着跪在面前的男人问：“你知你何罪？”
匕首陷进肉里，压出深的印痕：这张脸……她模糊传闻过天子身边曾经存在别的一些女子，生了与她一模一样的面孔，她们叫徐贵妃、王美人、余嫔……等等等等，起先住在翠湖居里，万千宠嬖，冠绝后宫……厥后都去了关睢宫。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可惜她们都不是贰心上展转反恻的那小我，她们只是一些影子……一张脸。
木槿是种奇特的花，朝开暮落，却永久神采奕奕，许是生与死隔了太近的间隔，反而来不及厌倦。
“宫……女？”平郡王昂首来，额上涔涔的汗。
烛光打在棺盖上，阴惨惨的白。
翠湖居的每一任仆人极受天子恩宠，但是每一任也都落了同一个了局，这是宫里人尽皆知的奥妙。容郁心平气和地答他：“郡王言重，妾身固然荣宠不再，这条命还是保得住的。”平郡王唇边的笑痕一僵，没有接话。
“你想晓得的，怕不是这个。”忻禹安静地看住平郡王：“洛儿，你在朕面前如此打动和鲁莽，不过是要朕觉得你性子细致，不成气候，便不杀你，拿你的命，去博天下一声宽弘大量，是也不是？”
那厢遍体冰冷，只狠狠叩首道：“臣，不敢！”掷地作金石声。
只一张皮郛，她靠的，只一张皮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