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嵩焘说着,取出了一个信封交给了陈廷轩。
“先人庐舍,远在故国,无日不思。”陈廷轩安静地说道,“只是不能不时归去祭扫,然海内亲朋尚在,不时关照,又有手札来往,加上现在电报神速,尚可聊解思慰之情。”
“陈公去国餬口,于今有些年初了吧?”趁着郭嵩焘喝茶之际,刘锡鸿俄然开言问道。
“象外洋华民与洋商遇有胶葛,常常申述无门,若各海口能设官置领以护外侨好处,当为至善。”
刘锡鸿紧紧的盯着萨拉看了半天,食古不化的他面对她惊人的仙颜,一样没法疏忽。
陈鸿佳耦又和刘锡鸿见礼,象刚见到陈廷轩时一样,刘锡鸿还是一副傲然之色,只是略略举手回礼,便回身回到了坐位上。
陈廷轩冷不防刘锡鸿如许一问,微微一愣,他想了想,感慨道:“自随先父出海,屈指算来,已经快四十年了。”
此时固然郭陈二人谈得投机,但刘锡鸿却一言不发,他的目光,老是在陈廷轩的身上来回的打量着。
“郭某于京师与鲲宇交厚,临来英国之时,又曾于住福州鲲宇家中,鲲宇与夫人陈氏前来为为郭某送行,鲲宇经常谈及陈公,林夫人是新任台湾巡抚陈湜陈大人之女,提及陈公,言下甚是思念,是以郭某公事一了,便来府上拜见,呵呵。”郭嵩焘借机转换了话题,和陈廷轩唠起了家常,“对了,这便是鲲宇托我捎给陈公的相片。”
萨拉说着,转头对公公怀中的小陈伟说道:“伟儿,给刘大人背一下仓山居士的那首《张丽华》。”
“犬子不成器,未有功名在身,本年忝为英王封为爵士,不堪惶恐。老夫年龄已高,现在家中表里事件皆由儿妇萨拉打理,老夫的心机,只在他身上喽!”陈廷轩笑看着陈伟,陈伟看到爷爷,立即高兴地伸开了双臂跑了过来,陈廷轩俯下身子,亲热地将孙子揽在怀里。
“如此说来,是道光年间的事情了。”刘锡鸿“哦”了一声,又问道,“倒是为何?”
饶是刘锡鸿饱读诗书,听到萨拉让陈伟背出的这首由“乾隆三大师”之一的袁枚所做的诗,也禁不住悄悄心惊。
陈廷轩双手接过信封翻开,内里是一张吵嘴照片,照片是一张“百口福”的合影,在照片的正中,是正襟端坐已现衰老之态的沈葆桢,他的怀里抱着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林冠臣),沈葆桢的身边侍立着林义哲,在林义哲和沈葆桢的身边,是抱着一个女娃娃(林毓婷)的陈婉和一个年纪稍轻的娟秀女子(李思竹),在她的身前,是一个标致的女孩(林语曦)。
“刘大人不愧为是博学鸿儒,出口即能成章,民妇佩服之至。”萨拉看着刘锡鸿,碧蓝色的双眸如同幽潭般深不成测,“民妇自入陈府,亦随公婆夫君习得中华诗文,略识汗青掌故,以备小儿不时诵习。”
刘锡鸿听了她的问话,身子不由得一震,脸上尽是粉饰不住的震惊难堪之色。
“陈公去国离乡。来此蛮夷之地,现在能有所成,也是殊为不易。现在又受夷主封为子爵,世袭罔替,古语云: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陈公能得此封赏,当真是可喜可贺。”
陈廷轩一眼便认出了当年曾寄住在家中数年的陈婉,眼角不由得有些潮湿。
陈鸿带着妻儿上前和郭嵩焘刘锡鸿见礼。郭嵩焘起家上前相迎,刘锡鸿踌躇了一下,也还是跟着站起家,迎上前去。
“如各海口官商制造轮船,宜略仿宋元遗制,设市舶司领之,”郭嵩焘还是象刚才一样的侃侃而谈,涓滴没有受刘锡鸿的滋扰,“其市舶司由贩子公举,督抚考其名声,察其才气檄委之,咨其名于总理各国事件衙门,三年一更易,而量授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