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子里晏清源正哈腰挑着灯芯, 闻声动静, 转过身时, 书也被送来了, 亲卫怀中另抱有一件青铜器物, 晏清源往几前一坐,很有兴味地接过青铜器,见那上头约有百十来字铭文,垂目看了半日, 瞧不见神情, 也不知在想些甚么, 又朝一旁几册古卷上瞥了两眼, 忽将青铜器拂掉,归菀见状,抽身便奔至他面前, 一把捡起紧紧抱在怀中,抬眸飞速瞥了一眼晏清源, 晏清源只觉面前快速一亮, 尚未辨清她模样, 她已复低了头。
晏清源黑眼睛盯住她,又有了些沉郁的意义,只凝睇不语,归菀目中顿时热泪一涌,本该充盈上来恨意,但是在晏清源看来,不过一抹楚楚哀怨,融融流辉,动听极了:
“真是小哑巴?”晏清源忽短促一笑,见她瑟瑟抖了一下,声音便黏稠下来,“冷么?”
“陆士衡,现在你守城守到这个份上,于名无所成,于义无所取,你虽视性命如鸿毛,”他成心扫了一圈在场余将,掂了掂马鞭,“可长江对岸,建康城里,你们的君主不过视尔等为弃子罢了,空有无双国士,何愁不灭?”
风猎猎不止,夜间的冷气一并卷挟出去,晏清源独自走到归菀面前,捏了她下颚便她昂首,归菀不肯,别过脸去只今后缩,晏清源低笑一声,不勉强她,回身拈了卷文籍,晃了两晃:
晏清源“唔”了一声,不错目看她:“是了,我要那些东西确切无用,可你有大用呢。”
“她mm是个哑巴。”
正要再引逗她回神,归菀忽挺了腰身,喷出一脉鲜血来,继而直直倒在了榻头。
话音如丝刃,果划到世人悲伤处,他们的鼻翼忍不住微微煽动,情感窒在喉间,却还是甚么话也没有。
“奉告我你叫甚么,多大了,我把这些东西都还你可好?”
晏清源的主薄,现在走上前来,笑得极是和睦:“诸位,我大将军早已不计前嫌,这位小文将军,乃可贵虎将,大将军已替他请旨,授前车将军,尔等若愿垂志还阙,亦可爵冠通侯,位标上等,门容驷马,室飨万钟,财利润于乡党,繁华被于亲戚,如此宠遇,正为知遇之恩……”
“将军是男人,该当取信才是,将军要忏悔么?”
他把玩着肚兜,见底角绣了一枝绿萼,就这么斜倚着洋洋一片月白,真似开在苍茫三千天下里,孤傲得紧,也孤单得很,晏清源懒懒起家,面上餮足,见归菀久不出声,也无行动,不由俯身细看,她那双眼睛,空了普通,汪着盈盈的泪,深得全不见底,便猜是她年纪小,许吓得魔怔了。
“好孩子,还冷么?”
蓬头乱发下,是张娇媚鲜妍的面孔,极娇极嫩,一双妙目漾了层水色,偶然也是含情模样,一碰上他的目光,顿生娇怯委宛,随即又垂下头去。
“你再不昂首,我可就烧了它。”
听她字字咬得力道恰好,说话谦虚得很,晏九云再想她方才,不由有些着恼,撇了撇嘴,看向晏清源:
“文湘!你可别忘了晏清源的叔伯,都是死在你爹手上,你降了他又能有甚么好成果?!这会子拉你出来摆模样收拢民气罢了!归去照杀你不误!”
“好mm,你莫要慌呀……”媛华忍不住哽咽,仓促提示,身后晏九云已提了她双肩不顾其流连拉扯了出去。
晏清源“哦”一声,恰有秋风掠进大帐,吹出归菀纤纤腰身,大有不堪之态,一头缎子似的青丝也乱了,因低头的原因,颈后乍现一抹雪色,剑身一样白。晏清源笑了一笑:
一旁媛华早吓出了一身盗汗, 正欲上前,却被晏九云用力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