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山,你不平气。”关卓凡没有转头,俄然说了这么一句。
到底还是来了,关卓凡心想。曾国藩如许的襟怀,非比平常,上海的洋务,必然大有可为。
“我……”如许交心的话,让伊克桑眼噙热泪,说不出话来。
“你在松江掘壕扼守,大破长毛的盾车,是为轩军之首胜。在昆山,两破千灯,逼得谭绍光分兵回援。在姑苏,派展东禄搭建浮桥,血里火里杀出了一条路,逼得郜永宽献城投降。在七宝,单臂挥刀杀退长毛,身被七创――提及来,我关三约莫还欠你一条命!”
三个都是青年人,见到关卓凡,先是一愣,接着便啪嗒啪嗒地趟了水走过来。
伊克桑跟在老总身后。一向没敢言声,现在听老总开了口,却又不知意指何事,谨慎翼翼地接了一句:“是。”
“我……”伊克桑的内心,热烘烘的,说不出来是个甚么滋味。
不过现在的学政是彭敏宽,那就好很多了――不但为人很机灵识窍,并且在上海的时候,关卓凡带兵包抄道署衙门的景象,他至今还是历历在心,毫不肯意成为第二个何桂清,是以老诚恳实地管着本身的一亩三分,旁的事情从不肯伸手。
学政衙门既不在上海,也不在姑苏,而是设在了江阴。
“伊克桑,你先留一留。”关卓凡安静地说。
“……是。”伊克桑低着头想了想,小声说道,“我是一起跟着老总杀出来的,到现在,封了爵,加了一品顶戴,授了苏松镇的总兵,没有老总,就没有我伊克桑的本日!若说是对老总有一点点不敬,有一点点不平,那都是绝没有的事,如果有,现在就叫天高低来一个雷,把我劈死在本地!”
大师听大帅说要送到学政衙门去读书,都笑了――没传闻过当了兵的人还能去读书的。
“已经到船埠了。”
“嗯,这才是至心话。”关卓凡沉吟道,“只是我也有几句至心话,不晓得你想不想听?”
关卓凡不打盹地一气说完,盯着伊克桑,缓缓问道:“这些事,你觉得我不记得了么?”
“我天然信得过老总!”伊克桑冲动地说,“标下明白了!”
“就算现在还没明白,将来也必然会明白的。”关卓凡笑道。本来还想再持续说下去,却瞥见图林一身是水,仓促走了过来,在关卓凡的耳边说了一句。
“标下不敢!”伊克桑仓猝辩白道。“老总,您的军令,标下向来没有不遵的时候。”
关卓凡也没有说话,待到人走光了。迈步出了花厅,沿着廊子,走到二堂以外的屋檐处,负手望着面前如织的雨帘,悄悄叹了一口气。
“伊克桑。”
“曾世兄,我等你们等的好苦!”关卓凡笑道,向他身后那两个点头请安,“雨大得紧,我们出来说话。”
“明天感谢大师赏面子,来喝我一杯喜酒。”关卓凡笑着说,“不过军情孔殷,明天我就不留大师用饭了,固然内里下了雨。我亦不得不下逐客令,实在抱愧得很。”
“遵不遵是一回事,服不平是另一回事。”关卓凡淡淡地说,“这里没有外人,我的脾气你也晓得,本身兄弟,不准在我面前扯谎话。”
没过量久,街口便转出去三顶小轿,一起冒雨抬到了巡抚衙门的大门口,站班的亲兵立即打着油伞,将轿中的三小我接了下来。
说到这里,又踌躇了半晌,才接着说了下去:“不瞒您说,我是在想,论爵衔,论品秩,论功绩,我都不输给他,再说他也没有归籍。由他来做这个师官,我是有一点……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