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言,此话好生荒唐!汝尚未进学,更加不晓得何为理,何为学,如此大言不惭,在赵相公面前切磋真伪,不免贻笑风雅了。”如果普通的后生,在他们俩个大儒面前矫饰学问,早就被范念德轰出去了,不过看在李伯言方才救了赵汝愚的面子上,他才决计压住了火气。
“节夫进谗,宗室居相位倒霉社稷。”
“大郎,莫要混闹!”
李伯言点头,道:“此非关键。若官家听信此言,当初您也入不了中枢,更加不成能官居右相。关键之关头,在于您跟晦翁推许的理学,是否是伪学。”
赵汝愚还在难过,范念德还在安抚。
“大郎,此次老朽欠你一小我情,赵相公能安然返来,范某不堪感激,请受老朽一拜!”
李伯言见到有些叫真的赵汝愚,说道:“以是晚生才说,去官是态度,著学是途径。”
“范公、赵公,多有获咎。不过晚生还是要持续说下去。晦翁昔日也曾给官家讲课,为何韩党框定伪逆之学时,连晦翁都落职罢祠了呢?”
这个时候,李伯言的一句去官,让两人都震惊了。
“理学何错之有!”
赵汝愚接至永州后,范念德未换衣服便仓促过来拜见。没让这位大宋最后的脊梁折戟在衡州,这是李伯言来到这个世道上,知己独一能够欣喜的一次。
“没有错。去官,乃是态度。立学,乃是途径。”
“唉,即便老夫退了,以节夫现在的做派,恐还是难以让官家心软。党禁之祸,就像伯言你说的,关键在理学,官家不承认,我党之人,还是要遭架空。”
赵汝愚目含精光,直言不讳道:“老朽一人,当然难以匡扶社稷,但……如果连老朽都激流勇退,你让朝堂上的那些虔诚之士,如何死守!”
范念德忙安慰道:“赵相公莫要泄气,韩侂胄懵逼圣听,信赖官家终会念及您的功劳,重回中枢的。”
“赵相公,去官吧。”
李伯言说的不是没有事理,赵汝愚本来出知福州,继而又被贬谪永州,恰是如许一起折腾,才会积劳成疾,现在如果还不肯致仕,怕恰是要被折磨到死了。
“赵相公,去官吧!”李伯言再次劝道。
李伯言缓缓道:“赵相去官,重立新学。”
“直言便可。”
范念德与赵汝愚促膝长谈好久,才缓缓出来,见到李伯言、范钦等人正在天井等待着,便唤了出去。
赵汝愚跟范念德一脸迷惑地看着李伯言,边上的范钦更是在内心默念了一万遍的疯了,大郎是真的疯了。跟俩儒学大佬谈理学,这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钱庄门口卖假钞嘛!
“去官?”
李伯言算是听明白了,现在宁宗将这些理学儒士一竿子撸了个光,很较着的就是正视韩侂胄这个外戚。赵汝愚即便是再回中枢,恐怕也会被这群人弄得心力蕉萃。
“就是,遐想当年,吾跟从晦翁,在岳麓,晦翁与张敬夫会讲,听者数千人,那场面,晦翁讲之精美之处,众士子无不欢乐鼓励,岂会是伪学?”
“谈何轻易?”
终宋一朝,天子不杀一个士大夫,但是不杀,不代表不能折磨你。折腾来折腾去的,到最后死在任上的,比比皆是。
“赵相公,说句刺耳的,您感觉单凭您一人,能救得了大宋吗?”
“伯言,老夫多问一句,为何要劝老夫去官?”
李伯言沉默半晌,又问道:“那试问赵相公,您另有翻盘的机遇吗?”
“咳咳。”李伯言短叹一声,“玄、假、空、大。”
边上范钦两眼一争光,天了噜,李疯子真的是……甚么都敢说啊!
赵汝愚如果一死,意味着韩侂胄再也无旗鼓相称的敌手,南宋这条破船,会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只要赵汝愚活着,朱大神、留正、周必大,这些能人贤者另有一息喘气的机遇,党禁之风,才会有所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