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一片乌黑。
我转头看着他。他向来没有过这类神采,闪躲,心虚,惭愧。
“莫离!”他惶恐失措,上来紧紧扶住我。他举起衣袖给我擦额上的汗,一面焦急地问:“你如何?肚子痛吗?你如何?”
都仿佛隔世了――
满身冰冷。
我比及半夜,他仍未返来。想是宾主尽欢了。我实在熬不住,和衣躺在床上沉甜睡去。
我恍恍忽惚,口中唤着:“如愿……如愿……”
那不是他的气味,也不是我的。
那夜光辉银河。寂寂长空。
身子沉,我也抱不动那孩子,便让秋彤抱在手里,我逗着玩儿。
竟然有一天,我会与他,拔剑相向。
我和他相从于磨难,一起从东到西,从秋到夏。我们的孩子即将要出世了。
我甩开他的手,也不知那里来的力量,竟大步迈了出来。
仿佛平空里长出一只手,在我的肚子里,拖住那孩子,死死地往下拽。
可又能如何?莫非我能够对着他的心脏一剑刺下去吗?
这夜可贵结壮,孩子竟然也睡得安温馨静。
我两步跨畴昔,一手推开门。
但是凡事要搞得那么明白做甚么?
“如愿……”我低低唤道。
一排小矮房,间间房门紧闭,悄无声气。
他同南阳王本也熟悉,便欣然前去了。
认识已然恍惚,鼻子却尤其活络。嗅到他身上传来的一阵香气。
总觉得一辈子很长,熬不过一个骗局吗?
我睁眼一看,内里天气方才发白。身边衾冷,他还未返来。我不放心了,便起家扶着腰走出去看看。刚走到前边侧院,竟见他神采发白,仓促从侧院里出来。
我从没有如此大声地说话,从没有如此失态。
见到我,他一惊,神采随即更白了:“莫离……你……这么夙起来?”
莫失莫忘,不离不弃。
从定州,到洛阳,到荆州,都是幻象!
独孤公子笑道:“恐怕难。”
我的脑中只盘桓着一个动机。这不是真的。这不会是真的!
宇文泰说:“那要成了大器,可要讨你们的嫡长女做媳妇的。如果平平淡庸,我也没脸提这事!”
这不是真的。
泪水滚落了。
侧院是下人们住的处所,他去那边,做甚么?
――如那件被他器重压在箱底的淡色大氅。
唯有一间,房门半敞着。
秋彤正坐在镜前打扮。面含秋色,眸中流光。
那床单上,一片狼籍,几朵淡红陈迹,如盛开的海棠。
“莫离!”他赶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可我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
他被我一呛,咳嗽了一声,说:“我这个阿父成日里也管不到他。冯翊公主又老是给碧儿神采看,见着毓儿也横鼻子竖眼的。”
转头冲秋彤大吼:“快去找大夫啊!!”
那夜如玉俊颜。霜冷剑锋。
他大笑:“我不过一妻一妾,如何就三妻四妾了?”
我的手在颤栗,几近持不住剑。这长剑好重,握在手中,手腕几近要断,也终挽不回这颓势了!
我的身子越来越沉,已经有八个月了。脚肿得很短长,统统的鞋子都重新做了大的,脚面还是肿出来,像发酵的馒头。
但是那一下,一下,却越来越轻了。
感觉仿佛他从身后一把抱紧我,声音几近哽咽,沙哑着说:“对不起,莫离……我……我昨夜喝多了,不晓得是如何返来的……醒来就已经如许了……对不起……”
我闯进偏院,脚步快得竟连前面的独孤公子一时都没有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