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飞的大雪,偌大的宫城仿佛一小我都没有。空旷得如灰尘乱舞的洪荒天下。
金罗忽然长眠于这一年漫天飞扬的大雪中。直到死,她都觉得她是我和如愿的孩子,并且幸运地死在这个谎话里。
泪水俄然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下她的脸庞。她哽咽着,又问:“我就要死了,但是有一件事,多年来我一向想问你。你能不能奉告我实话?”
我看着他,心中陡生怜悯。在权力和爱情中,他挑选了权力。他亦挑选了作为人上之人,高高站在孤傲的颠峰。男人都会如此挑选。他们管这叫做志气。
屋外的大雪纷繁扬扬漫天飞舞,地上铺着厚厚的银色毯子,印上萍踪,又很快填平。簌簌的下雪声仿若音韵。
“金罗。你会好起来的。”我紧紧握住她枯瘦的手。丧子的痛苦折磨着她,嗜心灼肺,无可减缓。
若他有知,或许亦但愿我能够庇护他的孩子们。
从尔朱荣,到高欢,到宇文泰,又到现在的宇文护。都是皇室式微,权臣当道。住在这旷大通俗的宫殿里,有甚么意义?
多年未细心聆听了。
啊。
啊,颠三倒四,我竟胡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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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下眼来看我,目光冷峻,不见一丝情感,半晌,悄悄开口反问:“你敢?”
她问:“太后喜好洛阳?”
我已忘了。
我说:“你来晚了。金罗已经不在了。”
我又一笑:“很多年前,我曾客居洛阳。只记得那年,也如这般大雪纷飞。我见天井里的烛火暗了,怕照不见路,就去剪那些烛芯……”
我已忘了他。我已忘了定州城外的河滩,忘了洛阳纷飞的白雪,忘了弘农的大雨,也忘了永宁寺的残垣断壁。
伽罗还是看着内里飘飞的雪,冷静无语。
六合间迷蒙的大雪中,那副画卷缓缓展开。阿谁梳着双丫髻细剪烛芯的少女是那样娇俏可儿。烛光映照她的脸,红红一片。映在眼中,晶亮亮的都是欢乐和等候。
我回过甚,见到宇文护站在身后。
我的心一震,缓缓回过甚去。
侍女悄悄走进起居殿,恭敬说:“太后,皇后那边有人来报,说皇后病重了。”
语焉不详,不清不楚,总之就是薨了。
我一时有些恍忽,竟不知今夕何夕。望向窗外,恰是浓云密布,大雪纷飞。
金罗听了,沉沉叹了口气,又似不甘心,诘问:“他们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这天下已经变了。宇文泰和如愿存亡厮杀拼尽尽力的天下已经充满着诡计和欲望。每天都有哀痛的事情产生,而云阳宫里,那聆音苑外的铜锁已经生锈了。
“不是真的。”
伽罗侧过脸来看我:“那是哪一年?是前朝孝武帝还在洛阳的时候?”
“孝武帝?”我尽力地回想,“那是武泰元年的夏季。当时候在位的还是孝庄帝,朝中的权臣还是尔朱荣。”
只剩一颗空无一物的心,无边无涯。
“我已忘了他。”
“赦免她的兄弟们,放他们回长安吧。”我悄悄说。
时有耳闻,宇文护对如愿的旧部颇多顾忌,多方打压。也是以杨氏一族自从如愿身后一向如履薄冰,日子并不好过。
史元华的预言成为了血淋淋的实际。觉儿死时刚满十六岁。
“是的,我爱她!直到明天都还深爱着她!”
我转过甚。
她听了,竟悄悄一笑,说:“阿父在饮下毒酒之前,有一句话留给你。我因恨你,并未转告。”
半晌,我说:“伽罗,你去过洛阳吗?”
“你夫君是谁?”
那如花美眷,已如落日西下水东流,再难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