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员外心下暗生敬佩,再翻几页,翻到第十五象。看那图时,倒是一个小小孩童,拿着一把笤帚站在一树蜂巢下,群蜂围在巢边乱飞,明显是吃惊要攻击人众。那孩童却面露浅笑,双手持笤,望上对着蜂群,仿佛是要扫落它们。这画配的极是精美,人物衣衫褶皱邃密,脸孔神采活泼如活。再看上面,谶言说道:“天有日月,地有山川,海内纷繁,父后子前。”上面的颂却如是解:“战事中原仡未休,几人高枕卧金戈,寰中自有真天子,扫尽群妖见日头。”这副星象说的明显是四方动乱,妖魔乱舞。然六合间自有使者,能扫荡群邪,复原乾坤腐败来。却不知那谶言上的父后子前是何事理了。当下细看,讲明之人讲解,天下纷繁是五代末造时天下盘据乱象,真天子倒是我朝太祖了。此象便是预言我朝太祖扫荡平服一统乾坤之事。太祖奶名香孩儿,崛起于乱世,打扫群雄挽救百姓于水火,真是扫尽群妖见日头了。
胡不为又道:“鄙人刚到贵地,传闻苏先生极有好善之名,以是冒昧上门叨扰,另有一个小小要求。”苏员外心道:“来了,送完甜枣,开端打秋风了。”只是此人看得倒很扎眼,如不是过分离谱,便恩赐给他便也无妨。当下拱手道:“先生请说。”却听胡不为道:“我这个孩儿饿了一天了,晓得先生家新添贵子,必有奶娘,以是,鄙人便是来求孩儿一顿乳粮的,但愿天赋生全。”苏员外一怔,原觉得他要狮子张大口寻求财帛,哪知倒是这等事情。当下笑道:“这不是甚么难堪之事,倒让先生劈面相求,实在忸捏。”向那孩子看去,见他附在胡不为前胸,被两条布带托住了身材,只暴露细弱的两手两脚来。当下心中一动,心中仿佛模糊想起甚么,再细思时却又一无眉目。瞥见那孩子长的甚是肥大,脑袋大眼睛大,眉清目秀的,很有他父亲的几分神采。两只圆圆的眼睛黑如点漆,甚是灵动,傲视间自有一股活泼活力,极招人爱好。
便在此时,一个青衣小童从门外急奔出去,大声道:“老爷,老太爷不好了!”苏员内里上变色,问道:“他如何了,你详细说来!”他父亲已入高龄,素患咳喘之疾,每次发作时,声如风箱鼓风,胸腹急动就是吸不进气味,又经常被老痰堵心,半日喘不上气。严峻时镇夜大咳,乃至咯血。请了很多大夫来都点头感喟,说苏老先生痰火入膏肓,只怕已百年不远。
老头儿欣喜非常,坐在床上,一时长吸,一时咦气,一时振声长叫,一时屏息不语,各种怪诞不经行动,如若顽童。也难怪他如此镇静,困扰数十年的沉痼一朝得去,便似给他移去了镇在胸口的大石,周身通泰,喘气镇静,轻松快意之处,委实美好非常。
苏员外在西京素有善名,扶危济贫,恭敬孤老。又肯折节下交,脾气豪放。大家俱恭亲恋慕他,都以结识他为荣。巷陌当中,不管是白首幡然耄耋老者,还是垂髫跳脱的黄口小儿,提起 ‘苏菩萨’之名,都知是称城西的苏员外苏老爷。每年里涌到他家中,求做奴婢使婢的贫苦少幼年女不计其数。因都晓得,苏老爷乐善好施,善待下人。如能蒙他青睐,到他门中服侍他,实是修几辈子得来的福分。
在院中赏玩了一阵,表情奋发,决意回书房将诗句续完。他此时表情身材都佳,更兼才情泉涌,须好好掌控,或许能写出千古名句来也未可知。当下穿过正堂,过花苑月门,踩着卵石小径到后院书房。排闼出来,一股芬芳的檀香进入鼻端。本来倒是书童扫洒结束,点了醒神线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