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有所生,而独知守其根;百事有所出,而独知守其门。故穷无穷,极无极,照物而不眩,呼应而不乏。此之谓天解。
是故平静者,德之至也;而荏弱者,道之要也;虚无恬愉者,万物之用也。寂然应感,殷然反本,则沦于无形矣。所谓无形者,一之谓也。所谓一者,无匹合于天下者也。卓然独立,块然独处,上通九天,下贯九野。员不中规,方不中矩。大浑而为一,弃累而无根。怀囊六合,为道开门。穆忞隐闵,纯德独存,布施而不既,用之而不勤。是故视之不见其形,听之不闻其声,循之不得其身;无形而无形生焉,无声而五音鸣焉,有趣而五味形焉,无色而五色成焉。是故有生于无,实出于虚,天下为之圈,则名实同居。音之数不过五,而五音之变,不成胜听也;味之和不过五,而五味之化,不成胜尝也;色之数不过五,而五色之变,不成胜观也。故音者,宫立而五音形矣;味者,甘立而五味亭矣;色者,白立而五色成矣;道者,一立而万物生矣。色之数不过五,而五色之变,
所谓天者,纯粹朴实,质直皓白,未始有与襍糅者也。所谓人者,偶<目差>智故,曲巧伪诈,以是俯仰于世人而与俗交者也。故牛岐蹄而戴角,马被髦而全足者,天也;络马之口,穿牛之鼻者,人也。循天者,与道游者也;随人者,与俗交者也。夫井鱼不成与语大,拘于隘也;夏虫不成与语寒,笃于时也;曲士不成与语至道,拘于俗、束于教也。故贤人不以人滑天,不以欲乱情,不谋而当,不言而信,不虑而得,不为而成,精通于灵府,与造化者为人。
天下之物,莫荏弱于水,但是大不成极,深不成测,修极于无穷,远沦于无涯,息耗减益,通于不訾。上天则为雨露,下地则为津润;万物弗得不生,百事不得不成。大包群生,而无好憎;泽及蚑蛲,而不求报;富赡天下而不既,德施百姓而不费;行而不成得穷极也,微而不成得掌控也。击之无创,刺之不伤,斩之不竭,焚之不然,淖溺流遁,错缪相纷,而不成靡散。利贯金石,强济天下。动溶无形之域,而遨游忽区之上;邅回川谷之间,而滔腾大荒之野。不足不敷,与六合取与,授万物而无所前后。是故无所私而无所公,靡滥振荡,与六合鸿洞;无所左而无所右,蟠委错紾,与万物始终。是谓至德。夫水以是能成其至德于天下者,以其淖溺光滑也。故老聃之言曰:“天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出于无有,入于无间。吾是以知有为之无益
夫善游者溺,善骑者堕,各以其所好,反自为祸。是故功德者何尝不中,争利者何尝不穷也。昔共工之力,触不周之山,使地东南倾。与高辛争为帝,遂潜于渊,宗族残灭,继嗣绝祀。越王翳逃山穴,越人熏而出之,遂不得已。由此观之,得在时,不在争;治在道,不在圣。土处下,不在高,故安而不危;水下贱,不抢先,故疾而不迟。昔舜耕于历山,期年而田者争处墝埆,以封壤肥饶相让;钓于河边,期年而渔者争处湍濑,以曲隈深潭相予。当此之时,口不设言,手不指麾,执玄德于心,而化驰若神。使舜无其志,虽口辩而户说之,不能化一人。是故不道之道,莽乎大哉!夫能理三苗,朝羽民,徙裸国,纳肃慎,未发号施令而移风易俗者,其唯心行者乎?法度科罚,何足乃至之也!是故贤人内修其本,而不过饰其末,保其精力,偃其智故。淡然有为,而无不为也;淡然无治也,而无不治也。所谓有为者,不先物为也;所谓无不为者,因物之所为。所谓无治者,不易天然也;所谓无不治者,因物之相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