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伯龙没想到秦晋俄然翻脸,又惊又急之下脱口便道:“少府君但是在思疑下走……请少府君看一看下走背囊匣中之物,便可知下走的诚意……”然后他又转向一向站在秦晋身后沉默不语的陈千里,“陈四郎,你倒是说句话啊,莫非,莫非你也以为我是这类人吗?”
“甚么?守,守不住?”范伯龙像是狠狠吃了一惊,“不是说天子陛下已经封高大夫为天下兵马副元帅,提兵二十万出了潼关,不日即将到达新安吗?”
秦晋底子没筹算将粮食运回新安,一则人手不敷,二则大雪封路,三则蕃兵并未伤筋动骨,随时都会返来。要将十万石粟米运到新安去,的确就是个不成能完成的任务。他此次出来,就是要将这些粮食十足烧掉,一粒也不能落入蕃兵叛军手中。
“……二郎生性莽撞,触怒了在新安受挫的蕃胡叛军,丢了性命,家严现在已经熟谙到之前错的有多么离谱,悔不该当初,又晓得少府君必定不会信赖下走所言,这才特地将二郎……二郎的首级……呈与少府君……”
挣扎间,果有木匣跌落余地,但秦晋并没有加以理睬,仍旧命人将范伯龙硬生生拖了下去。
范伯龙仿佛认识到了秦晋的态度,顿时正色道:“下走彻夜来此,愿将长石乡十万石粟米拱手相送,只求少府君念在家严胡涂的份上,网开一面!”
面对范围甚巨的粮仓,秦晋忍不住啧啧赞叹,范长明那老啬夫固然为人阴损可爱,但积累粮食的确有一套。
乃至都顾不上穿戴整齐,郑显礼夺门而出,大雪已经停了,披星戴月来到校场时,却见数百连合兵已经被调集到一起,校尉契苾贺正在扯着嗓子训话。而阿谁县尉秦晋则也是一身甲具,竟似要亲身出城。
“既然令尊故意弥补罪恶,何不遣人将粮食送来新安负荆请罪?”看来这范氏父子都没了安美意。
“少府君请召回范伯龙,让他亲身解释……”
十万石粟米的确很多,但比起洛阳城中的含嘉仓倒是九牛一毛,传闻含嘉仓存粮达五百万石。封常清曾模糊向秦晋提及,在兵败撤走时命令焚毁粮仓,以使粮食不为叛军所得,以是安禄山获得的只是一片已经成为了灰烬的粮仓。
“每人装粮食三十斤,余者付之一炬!”
“有罪之人拜见少府君!”
“贼人有圈套,少府君不成轻信!”郑显礼目睹秦晋目光决然,又道:“退一步,少府君也不成轻身犯险,何不派得力之人前去?”
“十万石粟米,充足新安军民再多死守月余时候,这个险值得冒!请郑将军务必不要推让卖力城防的重担!”
半晌以后,陈千里才回过神来,缓缓道:“范伯龙所言出自至心也,也未可知……”
郑显礼从榻上蓦地起家,这等低劣的伎俩连他都能看的出来,阿谁自夸有些韬略的县尉如何就看不透呢?他受封常清所托,返回新安帮手秦晋守城,天然不能坐看着秦晋自蹈死地。
秦晋不体味别人,但对陈千里的话却非常正视,拧起眉头,筹算听听他的说辞。
农业社会,人们都视粮食如性命,除了极少数人有这份决计,勇于烧掉如此之多的粮食。绝大多数人的反应都会如范伯龙此时现在普通。秦晋信赖,陈千里如此,契苾贺如此,只怕郑显礼也是如此。
对此,秦晋不置可否,只盯着他,仿佛在看着一个风趣好笑的人。
从范伯龙身上,秦晋没有发明惊骇,乃至连开口告饶的迹象都没有,他决定先给他一个上马威。
秦晋用心要摸索范伯龙的实在企图,也不说破。
好半晌,范伯龙才拭泪哽咽道:“家严的确成心令乡民将粟米运送到县城来,但他之前曾用每丁半贯钱的代价,带出去三千丁壮……可返来的却连半数都没有,乡民们闹将起来,除了范氏后辈旁人都不会再听家严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