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秦水浔冲动地说完,云韩仙出人料想地浅笑,不置可否。第二天,她起了个绝早,一口气走到藏书楼,疏忽世人骇怪的目光,踉跄着直奔烟雨阁,扑通跪倒在承平图下,目光焦灼地找到小兴山,身材一点一点软了下去。
日继以夜。
云韩仙看过一遍,不置可否,斜斜靠在前面的案几,捞起被秋水天揉乱的一缕发,悄悄揉捻。钱老夫子瞥她一眼,晓得她胸有成竹,也不说破,笑道:“‘深山藏古寺’,应以‘藏’为眼,大师可有主张?”
秋水天眉头拧了拧,三两口就把包子吃完了,咕咚咕咚喝完茶水,到小厨房倒了些水来,趁便提着开水把大师的茶壶都灌满。见她又埋头写东西,百无聊赖,一头钻进藏书楼里,在一排排的书厨中钻来钻去,不住地喃喃自语,钱老夫子正巧看到,笑道:“你要找甚么?”
看到自家阿懒的心血,秋水天难掩冲动,虔诚地跪在箱子旁,谨慎翼翼地一张张翻看,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已经忘怀的疼痛一丝丝发散开来,疼得连手指都在颤抖。
霍小尧冷静点头,打水将手脸洗得干清干净,以近乎凝重而虔诚的神采,将一幅幅画研讨清算好。
娘亲泪水涟涟地看着她,轻柔道:“阿懒,归去吧,有人舍不得你。”
一会,钱老夫子抱着一堆画出来,把书画组讲课的几个夫子号召过来,大师围坐在云韩仙身边,钱老夫子一张张画传看,要大师给出定见。
云韩仙鼻子一酸,低头假装看画,浅笑道:“‘藏’之意,不见其形,不闻其声,而能知其地点。你们看这一幅,无寺也无飞檐,只要一个和尚下山打水,含蓄而意境深远。但是,我更喜好那一幅,一样无寺,长长的山路上,一个妇人背着简朴的行囊,对着火线叩拜,大师可知这个风俗,如果家中的亲人病了,为了求神保佑,其家人会从家中一起叩拜到寺里,一起行来,常常两膝额头双手都磨得血肉恍惚,款款亲情,尽在这迢迢路途里。”
瀑布在那方霹雷作响,酸涩的山风把漫天水雾卷来,云韩仙俄然有些恍忽,猛地站定,一手叉腰,一手指天,用最后的力量收回震耳欲聋的号令,“混蛋老天,你要收就收我,把秋水天还返来,不然我要你们永久不得安生!”
“这如何使得!”乐乐哇哇大呼,方丈眉头一拧,二话不说,把她拎了出去。云韩仙听到动静,悄悄动了动,微微展开眼睛,方丈赶松散到她面前,以掌心抵住她掌心,把至阳的内力灌了出来,直到她脸上出了层薄汗才调休分开。云韩仙精力好了很多,这才想起本身画了一天《承平图》,一走出藏书楼就晕倒在地,肚子里还空空如也,赶紧挣扎着爬起来,方丈已端了一大碗素菜粥过来,云韩仙食指大动,几口就喝个底朝天,见方丈笑吟吟看着,心中五味杂陈,强笑道:“真不美意义,给你们添费事了!”
梦里,隐居山中的白发老翁为他指导深谷里地下寒潭的位置,冰蛇惧火,他在暗中的洞窟里呆了几天,直到能在黑暗中模糊辨物,才一步步走下寒潭,一下水,便只要一个感受――痛。
听到叫声,秋水天赶紧把自家阿懒的脸囫囵塞到衣服里,难堪地冲大师笑了笑,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朗声道:“感谢大师照顾我家阿懒!”
方丈双手合十,长念一声“阿弥陀佛”,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
招福凝睇着那愈显肥胖的背影,喃喃道:“我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你娘亲在天有灵,必然要保佑你……活下来……”
从一脸惨痛和无法,到面对他时难以讳饰的幸运浅笑,他的阿懒好不轻易从畴昔走出来,他如何舍得让这笑容消逝。他乃至不敢设想,没有他和顺的阿懒,他要如何面对冗长的夜与冗长的孤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