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晓得你想说甚么。”徐中打断他,“我的确是穷怕了,我爹我爷爷,再往上数十几辈都是苦出身。但你惹的官司太大了,我管不了,就算我能管,也怕有命赢利没命花。”
卢渊用手揪扯住衣摆,死力忍耐着。徐中怕他一时打动冲出去,把两人都透露了,忙用力拽住他,另一手捂紧他嘴巴。
但他讨厌被人以这类居高临下的姿势压抑,何况这小我曾在他身上烙下此生最大的热诚,这类讨厌就更加挥之不去。
一抬眼,正与藏在神像后的两人目光相对,七皇子顿时大睁双眼,呆愣住了。
他俯趴在泥泞空中上,手脚着地,吃力地向前挪动,却如何也躲不开紧追而来的长鞭。
另一人感喟道:“忍忍吧,没见全城都在拿人吗?传闻靖王跑了,上头怕这位也出甚么不对,早一天押到通宁关,早一天放心不是?”
三人正自面面相觑,站在不远处的官差已卷动手里的鞭子,朝这边走来。
卢渊吃力地昂首望着他,声音沙哑:“你救了本王性命,待本王来日沉冤得雪,你就是头一份的功绩,高官厚爵,平生享用不尽……”
上回见他时还是不成一世的傲慢模样,现在却披垂着头发,浑身湿透,活像斗败的公鸡。
半晌后,怀里抵挡的力道终究弱下去。徐中松出口气,仍不敢放开他,摸索地去看他脸上神采,却见卢渊紧抿嘴唇,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官差见他竟还敢抵挡,怒而嘲笑道:“不消比及通宁关,老子现在就让你都雅!”说着抡圆胳膊,又是几鞭子狠狠落在他身上。
世人听他说出这番话,只觉好笑得紧,纷繁围在一旁,看着他的狼狈情状高谈笑闹。
他身后的人俄然收回了鞭子,朝着他屁股就是一脚,骂道:“还当本身是金枝玉叶呢,我看是狗啃泥吧,哈哈哈哈哈哈!”世人又是哄然大笑。
犯人戴着枷板脚镣,每一迈步就哗啦啦地作响。
本来是一行押送犯人的官差,途中遇雨,才出去财神庙避一避。
“我叫你别说了!”徐中间头火起,弯身揪住卢渊的衣领,将他拽到近前,“你说得那么好听,不就是要我豁出命去帮你,如果不是为了你本身,你这类高高在上的龙子龙孙,会在乎我这个小小草民活得有没成心机,我和我老娘当不当亡国奴吗?”
看来他和卢渊一起落了难,听官差的话头,是要放逐到边关。此去通宁关山高路远,他这么个细皮嫩肉的皇子,怕有得苦头吃了。
七皇子行动受制,只能举起木枷抵挡,却被一鞭子抽在手腕上,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徐中在他们靠近大殿前,缓慢地躲回神像背后,听着脚步声垂垂逼近,一颗心悬到嗓子眼。
最令他愤恚的是,当他回绝了卢渊,内心深处涌起的不甘比真的去做这件掉脑袋的事,还要教他难受。
卢渊见他有些摆荡,再接再励道:“我若一死,温白陆必将一手遮天,祸乱朝纲。现在六横城失守,鲁国人就要打过江,到时内忧内乱,你和你的父母家眷就只要沦为亡国奴,一辈子仰人鼻息。”
徐中没了满脸髯毛,他天然已经认不出,但卢渊抹在脸上的灰早被雨水冲尽。
卢渊目光一黯,却还没有放弃,接着说道:“以你如许的出身,就算再过几百年,也还是看人眼色过日子,就算长命百岁,又有甚么意义?莫非你不想做成一番奇迹,将来光宗耀祖,泽被子孙?”
卢渊盯着他半晌,哼笑道:“成大事者不拘末节,你如许婆婆妈妈拖泥带水,就算再有多少次机遇,也一样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