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涩苦处难言，莫说她肚里怀着一个，内心葬着一个，即便明净孑然，也不会为了怜悯，许下顾问别人平生的承诺。
萝涩在他身后立了一会儿，叫冷风吹得瑟瑟颤栗，她蹲下身子，轻声劝道：“吹夜风明天细心头疼”
顺着夜色，她走出院子，在田埂的另一头，找到了蹲在地上抽泣的升子。
“人总要死的，我今后也会死去，如果你说的走是死的意义，是的，我也要走”
升子阿奶见她沉默，不安垂垂蔓上瞳孔，眼睛瞪得老迈，气越喘越急，她摸索着握上萝涩的手，诚心道：
“……”
“先出来吧，阿奶的丧事另有很多要你拿主张的，不能一向躲在这里”
萝涩对这代价还算对劲，因而，还别的割了些猪颈肉和猪板肉走，老迈一堆东西只花了一百五十文钱。
萝涩捂上了口鼻，眸中难掩哀痛，心念纷杂下，她竟有些悔怨――将死之人不肯瞑目而去，不过为了她一句承诺，若方才愿意哄她一句，又能如何样呢？
“感谢婶子，我记下了”
“我早知我这病是好不了的……升子打小没、没爹妈，老婆子走了，他孤苦伶仃，我放心不下……买了你，老婆子对不住你……求你护着他，不叫人欺负他去，老婆子下辈子，给女人当牛做马……再酬谢你……”
二奎见萝涩态度果断，不像是被逼无法的样儿，内心也放下了介怀，因而点点头道：
萝涩掌内心拢着碎银子，低头抿嘴笑了笑，一丝苦涩萦与舌尖。
“你若听我的话，这个给你……”
“你、你不肯么？升子……升子是个好孩子、他……他必然会好好对你的……”
萝涩闷声听着，如有所思的了望着远处连缀的青山，寒冬霜雪在山腰之上，像被蒙了一层浮灰。
萝涩思忖了一番，抢在满囤媳妇前道：
“翠英婶子放心，菜食上我有主张呢，明日必然不会出洋相的，到另有很多东西要买，油盐酱醋都省不得，另有些箅子、笊篱、器皿坛罐，我看家中都缺着好些”
萝涩帮不了甚么忙，大伙儿也没真得把她当作升子媳妇，一时候，她竟成了碍事之人。
俩人忙了一夜，翌日鸡还未鸣，天靛青色一片，模糊泛着鱼肚白来，萝涩与满囤媳妇就坐着牛车往苦水镇去了。牛车上俩人唠唠家常，萝涩对这村庄又有了更多的体味。
萝涩在牛车上颠簸着，她见满囤媳妇眼眶发红，知她又想起了悲伤事，便扯开了话茬，不再提她家里的事儿。
“这都是没人要的东西，娘子想要，那便宜些拿去把，猪头六十文，下水一副十五文，猪大骨……这没肉没毛的，只给狗啃啃，不收钱，白送你就是了”猪肉小哥人也实诚。
他紧紧抱着阿奶的尸身不放手，那个劝也没用，最后，还是满囤带着强健的青年冲出去，三两个才治住了他，又拖又拽把人带出房，让妇人进门，为阿奶擦身洗脸，改换寿衣。
偌大的壮汉，悲伤蹲在地上掉眼泪，嘴里不时喃喃道：
满囤媳妇抬手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见萝涩自认了升子媳妇，情愿帮衬治丧，她最是高兴不过，心道：升子阿奶能够放心去了！
满囤媳妇有些焦心，不晓得萝涩买这些没用处的做啥，虽说家里穷，可若白事儿这般抠唆对付，定会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的！
总之家中支出微薄，用一穷二白来讲，一点也不夸大。
先熬过这个夏季吧，即便是要走，她也得存下一笔银子，现在身上没一个铜板，孤身一人又怀着孩子，她能去那里落脚呢？
“都忙下了，我们贫苦人不讲究甚么，一副棺木一桌白事饭，山上的坟茔是阿奶早备下的，不担搁后天出殡，只明个上镇上办置些大肉返来，菜蔬自家田里去割，白面儿粳米我家也有，不需得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