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我只能在画眉的一番一唱三叠的描述下,按捺着性子誊写一些底子不甚了然的族规。那些感染了墨汁的笔迹一个一个飘零开来,变幻成了花牡丹和小公主的婚礼盛宴。
当时我讪讪地摸着鼻子,应了两声就埋头抄镌族规了。花牡丹结婚与我何干呢?不过,他欢乐的不是关雎吗?怎的又和小公主成了亲?哎,圣姑真是棒打鸳鸯啊。有点像人间折子戏中硬生生拆散牛郎与织女的王母娘娘。
她甩一甩衣袖,不飘下一根羽毛。
一灯前雨落夜,三月尽草青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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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掬水,小掬水,你闻声了吗?”弄眉拖曳着长长的披风,沿着通幽的曲径,迈着的亦步亦趋的小碎步,绕过层层嶂嶂的回廊,直直地向我跑来,宽广的下摆开成孔斑点斓的屏,一步三跌,划开夜风,金步摇松松地挂在乌黑的头发之上,早已看不清先前花了一个时候梳的凌云髻,一半散落于肩,衬着夜空中灿烂的烟花,真真有些像佛陀所描述的阿鼻天国中的罗刹。
而后一百年,竟迷上了螺髻,长长在髻后垂着色采素净的丝带,一步一晃,晃得我迷了眼,头晕目炫,再也辩白不超卓彩。
遵循鸟界的仙规,如我这般的精,是只能呆在这水月镜中的,说是那些个上仙为了庇护我们这些个法力不精的小鸟们而特地织出的六合,因为我的法力有限,没法冲出这个结界,遨游在九重天,只能这么干耗在这片小六合中,任韶华流逝,红颜白骨。而现在的我更悲剧,被圣姑禁足,外加誊写我鸟族仙规。但是,我到现在还是没有想清楚为甚么当时圣姑会如此的活力。我,不过,就拿了一段牡丹的花茎么。
难过空教梦见,烦恼多成酒悲。
弄眉空长我五万岁,是这水月镜中最为年长的仙,但是却硬是装出一副正值碧玉韶华的模样,时而梳个四环抛髻,髻前斜插步摇,抛环上饰珠翠;时而又弄个双环望仙髻,髻前饰一小孔雀开屏步摇,髻上珠翠如星。某一天,她去月老那边听一出人间的折子戏,听得有人在一边吟诗:
本日,是天帝最年幼的公主的大喜日子,这类喜庆的大好日子,我却因为这点点的芝麻大事,连点喜都沾不得,真真的人神共愤。但是,说到这个天界,不知为了甚么启事,也与我鸟界有着非常的渊源,我们真是处于老死不相来往的状况。我曾经掰着圆滚的指头,一个一个地数畴昔,花族、天界、冥府和我们鸟族干系都如履薄冰,没有一个能算得上交好的,想着圣姑那张酷寒面,想来也感觉是应当,应当是我们巨大的圣姑交际手腕过分于倔强,那些个盟友估摸是没能熬过,因而断了干系。
“我不要提鞋……”一挣扎,发明东方露了鱼肚白,“还好,还好,只是一个梦,”而汗水已涔涔,湿了大半个身子。
“母后,织女这一辈子爱的是牛郎,没有他,织女不晓得该如何活下去啊,请母后看在我们两情相悦的份上,请成全了我们吧。”不知怎的,织女的面孔顷刻间换成了关雎张万年都没有神采的脸,但是此时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老泪的,常日里看着如一潭寒渊的双眸带上了点点泪光,我见犹怜,看者心伤。
弄眉是一只成了仙的画眉鸟,算算年纪,已经有六万多岁了,但是,不晓得为甚么,她仍然在这水月镜中打发着这长长又短短的光阴。而我,则是一只成了精的麻雀,只是能勉强幻出小我形。
“闻声啦,闻声啦,这么大的步地恐怕四海八荒都颤动了,估摸着人间那些个凡夫俗子都仰着脖子,直往这边看呢。”我恹恹地把手中的紫毫一丢,一滴浓墨便在乌黑的之上氤氲而开,如水波般在纸上潋滟,一圈圈泛动开去,先前抄镌的那些仙规被粉饰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