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乌黑。
不晓得过了多长时候,灯笼鱼的尾巴已经有力拍动,微小的橘色光芒也暗淡到了顶点,麦冬终究将下半身全数挣出。
下半身像是从一团烂泥中被拔出,而跟着拔出的行动,本来绵密如针的疼痛遽然变得狠恶如暴风。
“冬冬,走吧,我们回家。”
疼痛刺激了其他感官,耳朵复苏了,鼻子复苏了,眼睛也复苏了,天下有了声音,有了气味,也有了光影。
但是就在回身的刹时,灵敏的听力捕获到一种声音。
她看着那没有涓滴毁伤的冰面,半晌才转过身来,目光对上咕噜的眼睛。
但即便其他感官复苏,那痛感仍旧不成忽视,且疼痛的面积越来越大。
她回握住咕噜,声音嘶哑,“好,我们回家……”
麦冬嘴唇翕动,转过身看那禁止住来路的海冰。
“喀拉、喀拉……”
她的倒影就在它清澈的眼睛里,强大,怯懦,像一条被奸刁小孩踩在脚下不竭挣扎的小小爬虫,不幸又可悲。
少女尖叫的尾音俄然拉远,旋即却又戛但是止,像一根绷紧了的弦铮然断裂。
那痛感越来越强,越来越清楚,最后如针尖扎进皮肤的一点,然后伸展开来,仿佛油脂倒进了热水中,跟着热水逐步沸腾,油脂一点点熔化在水中。
它身材晕眩,断臂处还在模糊作痛,脸上露却出如释重负的笑来,它转过身,想去拉麦冬的手。
“咕噜——”
没有光,没有影,也没有声音,统统都不存在,统统都是虚无。
她嘴唇干涩,喉咙沙哑,收回的声音不如设想般锋利高亢,反而低如蚊蚋。
“啊!”
她只得伸脱手,谨慎翼翼地将那只病笃的、独一能够授予她光亮的橘红色灯笼鱼挪到一边,双手撑住面前不晓得甚么海兽的尸身,用上肢的力量一点点向上爬。
四百米、三百米、两百米……终究到了只离龙山一百米的位置。
手掌又被握住。
金属与冰面交代处铿然作响,声波顺着海水幽幽飘零,但细看交代处,却清楚仍旧光亮如镜,没有半丝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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